裘海天沉默。
文秀说:“我是……”
本来怎么都不想哭的。
但眼泪却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极快的,盈满了文秀的眼眶。
文秀抬起胳膊擦掉,轻声说:“我是你的外甥女,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你抱大的,是你养大的,是你……”
文秀眼泪夺眶而出。
她抹掉,轻声说:“是你的小公主啊。”
“不是。”裘海天背靠后座,翘起脚,看着文秀,眼神冷漠道:“如果没有你的话,裘家的财产,从开始就是我的。”
裘海天说:“我是裘家的独生子,是裘家唯一的儿子,可是那老不死的……”
裘海天扒了扒发,冷笑道:“从小就偏心,偏你妈,说你妈性子差,脾气大,但是本性良善孝顺又心软,说我……”
裘海天嗤笑一声,不屑道:“说我养不熟……我说我想创业,他一毛不拔,却转头就给你妈买了辆上千万的车,我到年岁了,该结婚了,他不管不顾,给你妈精挑细选老公,给她一堆的嫁妆,可我呢……”
裘海天蓦地挥手砸了桌面上的碗:“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只是犯了点小小的错,去来了场牌,因为想赢钱让他看得起,出老千得罪了人,就被他钉在了耻辱柱上,隔三差五的辱骂,说我的本性有问题。我妈没了!”
裘海天豁然站起身,怒骂道:“是我害的吗?是我故意的吗?她是我亲妈!是我唯一的妈!她死了我比他妈谁都难受!也比谁都不想!我为了给我妈报仇,把那人丢进海里喂鱼,这样了,他却还不满意!说我心狠手辣、禽兽不如,该被千刀万剐!死前把所有的遗产都给了你妈,逼你妈拿你发誓,不能给我一分钱!凭什么!”
裘海天死死的盯着文秀,从齿缝中挤出字:“凭什么!我姓裘!我是裘家唯一的男丁,凭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最后要给你!还要被你说一句,你想要,我就给你!那些是你的吗?是你的吗?!”
“文秀!你和你妈真的太像了,像到我每次看到你,都想活生生的掐死你!因为如果没有你,没有你妈的话,我不该这样活着!”
“我不该在黑道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脑袋时时刻刻的悬在裤腰带上!出行小心翼翼,时刻操心着吃暗枪,为了洗白,还要去捧着一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孩子!我该是个正儿八经的少爷,该接手家里的产业!该堂堂正正的走到大街上!”
文秀怔怔的看着剧烈喘息的裘海天,喃喃:“所以……”
文秀眼泪从眼眶滑落,轻声说:“所以……之前陈远对我说的,我们和好后你对我的疼爱,对我的好,都是谎话?”
裘海天说:“陈远带你来签的合同,是在你死后,遗产流入我和陈远的慈善基金会。两天后,合同生效。”
文秀哦了一声,再说:“所以……从小到大,你也……从没爱过我,一次……都没有?”
场中瞬间静了下来。
裘海天转身,背对文秀:“想吃什么,就对门外的人说,四十八小时后,我会来送你最后一程。”
裘海天走了。
文秀呆呆的看着,半响后肩膀塌了。
文秀没受寒,却发起了高烧。
蜷缩在床上,满头大汗。
陈远去找裘海天。
“明天信托中心会打来电话线上签字,在此之前,她不能出事。”
裘海天没说话。
陈远看着他的背影。
蓦地有些不寒而栗。
文秀对裘海天的感情没人比他再清楚。
就拿手机密码是裘海天的生日就已经足以说明。
可这个人,对他唯一的外甥女,却狠心到了极点。
陈远压下心里的胆寒,重复道:“在此前,她不能出事。”
裘海天抬了手。
陈远带着医生进去。
文秀高烧到三十九度,手脚轻微的打着颤。
浑身冷汗的躺在大床上,脸颊和唇畔泛起病态的红。
烧迟迟下不来。
并且不间断的再呓语。
陈远附耳,听见她喃喃的喊着一个名字。
“二万。”
陈远敛眉看她半响。
没说话。
在文秀烧迟迟退不下去后,莫名的,想起了文秀那天对他说的话。
文秀说。
以后我和我的钱会做你最强大的后盾,再不会让陈家那些人因为你是个私生子,而嘲笑欺负你。
陈远俯身贴近她耳畔,“如果你活不下来,二万……也会死。”
文秀眼帘开合半响,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陈远反复说:“如果你死了,二万也会死。”
“文秀,活下来,不管怎么样,活过明天。”
文秀的烧在天明后褪去。
她虚弱的从床上爬到门口砸门,“我要见陈远。”
陈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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