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垂着眸,低声道:“公子虽然没有怪罪奴婢,但奴婢心里仍然过意不去,因而哭泣。”
“你撒谎。”纪玄笃定道。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抬起头来,看着我。”
木槿被迫仰头,眼角落下一颗生理性的泪珠。
那颗晶莹的泪珠正好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纪玄的指尖,沾湿了他的指腹。
纪玄觉得指腹隐隐有点发烫。
他忍下心底里异样的感觉,生硬地命令道:“说!”
“奴婢,”事已至此,木槿只能实话实说道,“奴婢是在为撒了的土难过。”
纪玄不解其意,下意识低头去看她怀里抱的木匣子。
木匣子只盖了一半,纪玄低头,正好看见匣子里的土确实只有不到一半。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好像是一整盒的。
屋子里太黑了,木槿尽可能把撒在地上的土收集起来,但是还是损失了不少。
纪玄匪夷所思,“就这?”
木槿没说话,撒了的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可以如纪玄那般轻飘飘不放在心上的事。
他很不理解,“不就一匣子土么?”
木槿眼睛红红的,“不一样,这是奴婢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蜀地老家的土。”
纪玄冷嗤一声,“这有什么难的?至于为这个哭一场?”
木槿心想,自己连纪府都出不去,在临安举目无亲,要想拿到一匣蜀地的土,当然难如登天。
但是纪玄不会懂这些,她沉默着没说话。
纪玄看她又不说话了,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一副逆来顺受模样,莫名觉得烦躁,“我找人再给你从蜀地捎一匣子,不,两匣子。”
“真的吗?”木槿眼眶红红地抬起头来。
纪玄冷哼一声,没理她,转身欲走,见她不动,又回过头来,骂道:“滚进来睡觉!”
忽然,他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盯着她,“话说,你这一匣蜀地的土,是谁帮你拿到的?”
纪玄目光灼灼,木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便闭上了嘴。
纪玄看她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讥诮道:“是纪成?”
木槿听到纪玄直呼大公子的名讳惊讶了一瞬,很快又觉得正常,这才是五公子的作风。
纪玄的表情不太妙,她不想把大公子牵扯进来,于是连忙解释道:“是奴婢求大公子帮忙的,大公子只是心善而已。”
纪玄已经回转过头去了,木槿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空气中围绕在他身边的沉闷气压。
就在她以为纪玄虽然不高兴,但是会就此放过这件事的时候,他忽然道:“把你这个扔了,不许再拿进来!”
木槿一惊:“为什么?”
“万一里面有老鼠尿怎么办?”
她仓惶解释:“不会的,那只老鼠在里面应该就呆了一小会儿,应该不会……”
“你都说了应该不会,那万一有呢?”纪玄冷笑,“万一要是它还在里面藏了老鼠屎,你到时候撒在你外祖父坟前,也不怕弄巧成拙,反倒干一件不敬不孝之事!”
“这……”木槿还想再求求情。
纪玄下了最后的命令,“你要是再不把它扔了,那你就抱着这匣子土在外面站一晚上吧!”
说着,他便冷嗤一声进了屋,仿佛真的不再理会她了,任她自行决定自生自灭去。
木槿站在门口,咬着唇,最终把那匣子土放到了远处竹林边上。
心想着,等他走了以后,自己再去拿回来好了。
她轻轻推开木门,蹑手蹑脚走进去时,纪玄静静地平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她脱下外衣,也钻进地铺被窝里。
地板邦硬,她以为自己皮糙肉厚,吃惯了苦头,睡哪里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躺在地上,她还是感到了些许不适。
或许是因为地板太硬,也或许是因为屋子里有别人的呼吸声,尤其还是个男人,总之,她失眠了。
她蜷缩着,背朝床的那一边,安安静静地侧躺着。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声。
他发烧了
木槿听到了掀开被子和穿鞋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心里有点紧张。
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出去?
可是,这么晚了……
五公子绝对不会是那种怕打扰到别人所以才轻手轻脚的人,那他故意控制起床的动静,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发现,他难道又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木槿心中疑团重重。
但她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仍然装作自己已经睡熟了的样子。
她害怕,纪玄如果知道她此时醒着会大发雷霆,甚至会像他威胁她的那样,让她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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