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感到无边的寂寞和荒凉,就好像漠漠麦田中一颗随风而摆的麦穗。
我会回到北京的。他赌气地这样想着,就算是只有我自己,我也会回到北京的!
他擦干了眼泪,把一切失控的情绪都憋回心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跑了很远,几乎跨越了整座田野,到了树林边。
而在对面小山坡上,隐入树林间的,正对着他的,是一座红色的小庙。
或许是年久失修,小庙显得摇摇欲坠,连砖瓦也有气无力,透露出死气沉沉的气息,两扇庙门则是虚掩着,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居住。
他盯着那座庙看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呼唤的声音。
他转回头,看见的却是一名陌生的男孩。
“应夏!应夏!”那个陌生男孩这样喊着,喊到一半,又开始咳嗽。他拨开麦浪,跋山涉水而来,额头上也带着晶莹的汗珠。他的穿着打扮,是很典型的本地男孩。应夏看着对方,一时有些愕然。
对方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个子似乎比他高一点,然而身材瘦弱,面带病态。在看见他后,男孩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应夏却向后了一点,戒备地看着对方。
那个男孩也不生气,拍了拍裤子,咳了两声,就这么坐在他旁边:“村里每个人我都认识的,你今天早上和瑛姨回的村吧,大家都在谈论你。”
他见应夏还是很警惕,于是笑了笑:“我叫任秋,喏,就住在这附近。瑛姨说看见你往这边跑了,让我们帮忙来找。”
说着,他拉起应夏的手:“走,回去吧,都饭点了,再不回去瑛姨都等急了。”
“……她才不会等急。”应夏小声说。
“啊?”
“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他说。
说完,他闭上了眼。
“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哦。”任秋温柔地看着对方闹别扭的样子,“你再不回去,树林里有野兽要下来了哦。”
“……树林里怎么可能有野兽。”
“是真的,不信你看山上的庙。”任秋看着少年倔强的侧脸,胡编乱造着,“那座庙就是用来祭祀狐大仙的,夜里经过那里,就能看到有鬼火在冒呢。”
然后,他终于在对方细细密密的呼吸声中,听见了回复。
“……我不想回去。”应夏闭着眼。
“为什么不回去?心情不好么?”
“不为什么。”应夏冷冷道,“我讨厌这里。”
“哦……”男孩自以为得到了正确答案,他侧着脸看着对方,劝解道,“你毕竟是从城里来的嘛,刚来几天不适应很正常,等过几天习惯了,你就能适应了。”
“……”
“江村这边天气很好的,空气也很清新,山和水都漂亮,等到春天时,山上漫山遍野的花都是红灿灿的。地里有田鼠,还能下河抓鱼呢。”男孩兴致勃勃地细数着,“山里的果子也好吃,夜里还能看星星……总之,等你在这里呆久了,就是有人请你回去你都不想回去呢……就像我……”
他的话刺痛了应夏的神经。
应夏睁开了眼,任秋以为自己的劝说起效了,于是加大力度说:“你在这里呆着,你妈妈得多担心啊,她肯定急坏了。”
——她不会。
她甚至都没给他,打一通电话。
“走吧,我们回去吧。”任秋又来拉他,“以后闹别扭别跑这么远了,万一出了事,你家人肯定很担心你……”
“……我跟你们这种人不一样的。”他咕哝了一声。
“嗯?”
男孩像是没听清,应夏于是放大了声音:“我和你们这种人是不一样的,我早晚是要回北京去的!”
他吼得太大声,就连乡野里的田鼠也抬起头来。而那个被他恶语相向的男孩,却只是错愕地看着他。
一时的激情澎湃后,是更为深沉的空虚和颓唐。他想站起来,却因为低血糖而腿软,只好坐在田埂上,将头埋进膝盖里。
他想哭了。
他想北京,想他的家,想他曾经的父亲,和弃他而去的母亲。他不喜欢这里,他讨厌江村。几千亩的江村,几千根电线杆,一千多块的手机,却连个电话铃声也不响一下。
好半天,他才在单调沉闷的蝉鸣,和澄碧天空下铺天盖地的、被电线所划分的寂静孤独中,听到了那个人温厚的声音。
“你本来就是要回去上学的啊。”任秋说,“阿尔卑斯,吃不吃?”
他好半天才抬起头,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慌张,就好像一只颠沛流离的野猫,在漫长的毫无目的的流浪后终于听到了来自他人的呼唤声。为了掩饰那份惧怕与慌张,他从对方的手心里抢过那颗快被捂化的廉价糖果。
黏糊糊的。
甜的。
“……你不要伤心了。”那个人笨拙地说着,“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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