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眼睛眨了眨,倏尔落向别处:“我们要这样站着聊吗?”
下一秒,林行野单手撑上栏杆,腿一收一放,轻巧地翻过来。
而后拉着她在沙发秋千上坐定,手在她下巴前围成一个圈作话筒状:“我洗耳恭听。”
“干嘛搞这么正式。”柳若笑着轻轻打掉他的手,又像被温度烫到,很快就落在秋千边沿,缩在衣袖里的手指蜷起。
白昼的燥热褪去,夜凉如水。
“如果要讲的话,故事会有点长。”
柳若看着远处,林行野看着她的侧脸,想说其实他不介意她多说一些,甚至很欢迎。
而女生复又开口道:“所以长话短说是,我运气好,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我刚好有点钱。”
“而她又刚好是个好人,知恩图报。”
“那你们一起创业,也是她知恩图报吗?”林行野问。
“那倒不是,最开始我们聊这个项目的时候,我还没给她投钱呢。”柳若说,“等到真的开始的时候,我和她之间的合约已经结束了,她还是带着专利技术入股的。”
“那不就好了,你不用太有负担。”林行野看着她,声音沉静,“她是个好人,但也不至于过分牺牲自己的感受去还已经结清的人情。”
“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负担。”柳若垂眸轻笑,“哦,你不知道,其实那天,我给阎苋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在拟实习合同了。我都没给她多少选择权,我像是有负担的样子吗?”
“你说那么多原因,感觉也是在说服自己。”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是这样。”
院里的莲叶亭亭,随风轻摇,柳若半晌才道:“你很恐怖哎。”
林行野笑了笑,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我总是想太多,他们都说我不适合当管理者。”
“敏感也是一种天赋嘛,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种职业。”
刚下过雨,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清新、湿润。
柳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其实我是有点心虚。我知道的,她确实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要求,只是因为我是获得利益的那一方,所以我潜意识里忽略了。我给她发消息的时候,确实也没有设想过她有拒绝的可能。”
“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男生的叹息比荷叶中心的水珠还要轻盈,“我奶奶喜欢说一句话,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对自己这么严格,是想当君子ps吗?”
“不是,你们高中生讲话都这么有意思吗?”柳若笑了,远空有星,身旁的肩膀很近,很想靠下去。
“林行野只有一个,请珍惜。”他也笑了,笑意温温柔柔地涤荡过身边的空气,耳朵都像将要融化。
秋千小幅度地一晃一晃,星星一远一近地落在眼中,柳若终于肯将视线收回,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的:“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是‘星垂平野阔’里来的吗?”
“你好聪明。”他眼睛一亮,“很少有人能联想到,因为林予还用了个谐音梗。”
“看你头像才想到的啦。”柳若笑得有点无奈,“什么谐音梗啊,这么说自己名字怪怪的,不过为什么要改成‘行’啊?”
“因为chase——我爸,是职业赛车手。其实是行驶的行,给他一点参与感。”林行野看出她表情变化,补充道,“不用觉得抱歉,没关系的。他去世也好几年了,我们都接受了。”
“差点忘了,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纹身怎么回事,其实就是他最喜欢的那条拉力赛赛道,艺术加工了一下,林予给我纹的。”
“难怪。”柳若点点头,“阿姨还会纹身啊,好厉害。”
“她本科期间学的吧。当时她还不太同意,因为我那会儿才十三,她怕我未来会后悔,而且骨骼也确实还没发育完全。去年我拿着体检报告去找她,说我能负起责任,她才同意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中二?我现在回想当时那些话也有点尴尬,但不是后悔。我爸不是自然死亡,他身体很好,结果开着他们家品牌的车在他们家练车场里出了事,消息马上就封锁了。大人们说,只宣布退役不公布死讯,这样对两方都好,保全他作为赛车手的名声,也保全品牌的名声。”
“别。”林行野拍拍她的头,隔着蓬松的头发,落下来的触感近似于无,“我那会儿的确接受不了,不相信他会犯错,更不相信他会消失。但现场一塌糊涂,监控也看不出原因,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方案确实是最优解。不过都过去了,真的,没过去的话我肯定会把自己讲哭的。”
“我纹完之后林予还跟我收费呢,我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她乐呵呵给我报了个价,说相信我能负起责任。”
柳若眼睛亮闪闪的,像蓄着水光,闻言唇角微勾道:“阿姨真可爱。”
“嗯,不过——我说的都是我的事,怎么光夸她。我呢?”林行野侧身面对她,微皱的眉头压得眼尾下垂,目光炯炯。
你也可爱,很敏感,很温柔,还很坚韧。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