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死只在自己一念间的快感,是世间最美好的体验。
“求爷爷指条生路。”地板与脆弱头颅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的们全凭爷爷吩咐。”就像往平静湖面扔石子的清脆扑通。
他们磕得太用力了,木色的地板上又染上了不值钱的鲜红。那抹红像是赵告的禁忌,他用手挡了挡眼坐下。豺狼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盯着磕头的太监。
“吃吧。”
众人停止了磕头,面面相觑。
赵告再不说话了,他抿了一口酒在嘴里,那酒是如此的甘美,美的快要融化舌头,吞下酒,抬眼在菜上,又从菜飘到僵硬的小太监身上,那眼神悲悯地再看蝼蚁。
沉重的威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终于有人动了,胆大的小太监哆嗦着用筷子夹了菜往嘴里送,眼泪第一时间流出来,精美的菜色混合苦咸囫囵吞下。有一人动了,其余人有样学样拼命往嘴里塞,他们吃得那么急、那么慌乱,原来品尝陛下才能吃的珍馐也会变成一种痛苦。
赵告笑了,他笑得放肆,他笑得欢畅,笑得眼睛都湿了。
“对咯,真是好孩子,记住,陛下进得很香。”
小太监们吃了菜战战兢兢离开了,赵告对着等信的文武百官宣布——陛下进得很香,今日献菜的厨子、呈菜的寺人,人人有赏
“啊对了,陛下想吃鲍鱼了,周将军多弄些,陛下就喜欢这个味道,就放在辒辌车周围,这天气太热了,陛下服食丹药后离不得冰,要多多的送来。”
奇怪的夜,天上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燃烧的烛火在昏暗,芳香,孤寂的辒辌车内发出幽幽的微光;夜风吹过草地,偶尔吹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传来神秘的低语。赵告整理好衣装,意气风发地闯进胡骇皇子的仪帐。
不过一炷香时间,赵告喜气盈盈地又去了丞相李师营帐,里面拍桌子,瓷器裂开的声音“荒谬无耻,老鼠”约莫一炊时功夫,帐篷内的争吵结束了,赵告得意洋洋,李师脸色阴沉,两人结伴去了胡骇皇子的帐篷。
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才出来。
天光大亮的时候,赵告召集了百官传了一道旨意,在众人跪拜叩首高呼万岁或震惊或猜疑的目光中,胡骇成了帝国的唯一继承人。另一道秘旨由秋和几个太监、黑甲卫组成的小队带着,一路朝扶簌皇子所在的北边出发了。
忙完这一切,赵告带着期待和疲惫回到了辒辌车内,隔着鲛纱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他端着酒壶猛地灌了几大海口,紧张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敢坐着开口了。
“陛下,您压了我一辈子啊!”
赵告红了眼睛,难以掩盖的苦涩出现在喉头,他哽咽了。抬着手想指谁,他抬了好几次,手臂仿佛有几千斤,他终是放弃,有些懊悔地抱着头,嘶哑的嗓音里有压制不住的悲伤。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我我当年不过是亲一亲您的发梳,您就不顾以往的情意罚我跪在宫殿外头。”他再豪饮一口酒,如此哀怨,“您还想杀了我”。
赵告跌跌撞撞走到陛下所在的床榻跪下,怯怯地抚摸她发硬的脸庞。
“或许您当年真该杀了我的,”赵告再灌了一口酒,“咯咯咯”凄厉怪笑,好似那笑里有无法诉说的绝望。“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里都是您啊,陛下。倘若我死了,我也不会再恨您了,您知道吗,您那么伟大,我那么渺小,是您给我了希望,是您把我带在身边。拯救我的是您,将我推入深渊的也是您。”
赵告的脚步虚浮,他摇摇晃晃怒发冲冠,摇手指着躺在床上的人,鲜红的眼睛目眦欲裂,神情几近癫狂“是您把我变得不像人心里装满仇恨的怪物,是您啊,是您啊陛下。”
他发泄之后,好似做错了天大的错事,冲过去抱住陛下是尸体,太多的泪落下来,他手脚慌乱地接住,万万不敢让自己肮脏的泪落到她圣洁的身体。
“我把我的故事讲给外人听,要不是他告诉我这不是恨,我也不知道,我原来是爱您爱得那么辛苦。”
“陛下,是您毁了我,是您让我不敢爱。”
赵告跪在床边,匍匐着嚎啕大哭。
“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您走了我怎么办啊?”
他好似流尽了这一生所有的泪,干涸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您不是喜欢扶簌吗,我让他来陪您,哈哈哈。”赵告笑得泣血,笑声恐怖又苍凉。
“我的孩子,我的胡骇,我亲自教养大的孩子,他是您的骨血,我为他倾注了毕生心血,他怎么不算我们的结合了!他会坐上皇位,您说您喜欢阖家团圆,好啊,我把他们都杀了陪您,您的帝国,您引以为傲的帝国,我要您在地下看着她腐烂,我要您的心血毁于一旦,哈哈哈哈,起来啊!您起来骂我啊,您提剑杀了我啊”
“陛下!”
这一声,他叫得凄婉诉尽衷肠。哭不出的眼泪,空洞的眼眶里淌着血,赵告脸上流着两行血泪,他抱着尸体心脏搅碎成好多块,痛苦快要吞噬他了。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