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十六个字,却几次三番险些逼倒这个孤胆英雄。
最难的时候,住地下室,给饭店刷盘子,昏暗的小台灯和小桌子前,全是那些人节支的资料,三枚铜板经过许多日夜的摩挲,边缘早已润泽,不知不觉之间,就只剩下了一个。
也就快终结了。
地下盘根错节的枝蔓一经发现,就如同乱缠的毛线球找到了线头,难以想象的庞大触角被连根托出,名单上的人名不断地增加,各种资料也越来越厚,一切罪行昭然若揭。
而此时,全国范围的反贪行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密封的文件袋从赵黎的手中转到了常湘的手中,接着出现在了常先勇的办公室,通过层层阻隔,直接捅到了省纪委。
2026年,轰动全国的特大贪污案,就在江城这个,画上了句号。
那些人没想到赵黎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毫无防备,此时慌了手脚,主要人物匆忙潜逃,被调查人员在机场堵了个正着。
那些埋在地下的罪行,一旦暴露在天日之下,就再也无处遁形,四院立刻被查封,当年的卫计委人员也都被隔离调查,所有党羽都被连根拔起,新闻连续播报了好几天,其中,“周振邦”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正是当年青卢乡的一把手,计划生育时期强行引产的政策的推行人。
江城市第四精神病医院这几个大字终于登上了各大新闻的头条,不会再被强制删除了。时隔八年,赵黎的名字再次登上了新闻,“税金蛀虫”洗清了沉冤,当年固执热血、义愤填膺的青年人,已经修成了宠辱不惊的本事。
再次踏入市局,恍如隔世。
他从局长办公室里走出来,步调轻缓,路过刑侦队所在的楼层的时候,他微微驻足,林不复从转角走出来,旁边人与他打招呼:“林队。”
林不复点了点头,见了赵黎,一愣,说:“我在局里听到说要给你平反,没想到这么快,怎么样,升没升?”
赵黎摇摇头,说:“让我先回队里,之后再商议。”
“哟,老大,那你得管我叫老大了。”林不复把涂着花绿指甲油的手搭在赵黎肩膀上,见赵黎迥异的目光,毫不避讳,咧嘴一笑,“咱家小公主,不说这个。你回来,我让贤啊,给你干副手。”
赵黎微微勾起嘴角,说:“再说吧,都无所谓,都是之后的事了。”
他跟林不复告别,从市局的大门里走出来,沿着台阶缓步而下。面前的街道干净平缓,秋日天高气爽,阳光落在黄叶上,竟是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明媚来。
赵黎把手放到胸前,隔着衬衫捏了捏那枚铜钱的轮廓——自第二枚铜钱碎掉之后,他就把最后一个挂在了脖子上,权当护身符,坚硬的金属硌着指腹,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被刺目的阳光激得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没有黎明,这不就来了吗。
完蛋玩意儿,你看见了吗?
他阔步走向明净的街道,市局的警徽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赵黎朝身侧扫了一眼,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没有驻足,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太安静了啊。
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赵黎侧过身子,迎着光看过去,咧开嘴角,笑了。
番外二:铜钱债
江酒臣刚到临江城城楼下的时候,那根细如蚕丝的线就断了。
那明明是虚无缥缈的感召,江酒臣却仿佛见到了那一根断掉的轻薄的线,离开他的指尖,飘飘悠悠的飞上了天。
那么多次,按理说他早该习惯了,可在这一刻,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他的手搭在身后的刀柄上,微微摩挲两下,走进了城中。
世道不好,又是乱世,官僚当道,民不聊生。走在街上,几乎三步见一乞儿,阔步走在街上的,皆是强盗之流。
菜市场那边热热闹闹,断头尸还没被收走,身上盖了一层草席。这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没人来收尸,蹊跷的是,尸体旁边却摆着几个馒头和苹果,看上去好像是祭品。
江酒臣心下疑惑,在不远处的包子摊上了要了两个肉包子。这年头,死人太多了,见多了,根本无人避讳。
“那是怎么回事?”江酒臣装作不经意地问。
摊老板用油纸把包子给包上,听见这话,忙“嘘”了一声,把热腾腾的肉包子塞进江酒臣手里,说:“客官,这不能提。”
江酒臣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老板“嘶”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凑过来小声说:“那可是朝廷钦犯,他要是老老实实地藏着,唉……”
他说完这句对江酒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再说了。
江酒臣又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尸体,正欲走时,几步外,一个破衣喽嗖的小男孩楞眉楞眼地看着他,江酒臣微怔,以为小孩是想吃包子,遂朝他伸出手,小孩一转身,跑掉了。
是夜,喧闹的大街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街道只有打更的人的锣声在回荡,人已不知走到了哪里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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