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便戴着帷帽面纱,又在腰上塞了几团软布。
穿常服戴假面的祁俞嘴角一抽:“姑娘,这便是您要买贺礼的地方?”
宋娴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恳求他不要拦着,也不要告诉宁濯。
祁俞听后头都要大了。
什么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娘娘若真这么爬上这两千多级台阶,那就得被抬着回去了。陛下看见娘娘站着出去横着回来,那得心疼愧疚到半夜爬起来打自己一巴掌吧!
宋娴慈声音放软,再三以性命担保自己不会让他受罚。
他信,他当然信,娘娘一开口,陛下再气也会抬手放他一马。
可是……
可是陛下没中蛊啊。
她这样累死累活地叩拜一遭,就是白白受苦。
祁俞被宋娴慈拽着苦苦央求,又不敢让她跪,又不忍心拂她之意,好不容易狠下心肠要派人去禀报陛下,却见一个纤弱的身影跟着跪在自己面前。
是兰瑾。
他心里猛地一跳,瞬间弯腰去扶她,冷声斥道:“你这笨丫头跟着瞎闹什么!”
兰瑾被吓得一抖,忍着害怕抓住祁俞的袖子:“你……你别告诉陛下!”
祁俞皱眉:“你跟着娘娘多年,难道忍心看她受苦吗?”
“我当然不忍心!”兰瑾给自己打气,“但我了解娴慈,她因为陛下的病难受很久了。跪拜只是身上之痛,养一养就好了。让她跪一次,她心里才会好受些。”
祁俞看着宋娴慈低垂着的眉眼,心里涌上一丝不忍:“娘娘,那些都是诓人的,您何必受苦呢?”
“我从前也不信。”宋娴慈扯出一个笑,似也觉得自己此举愚蠢荒诞,“或许祁大哥有了心爱之人以后,便能理解娴慈了。”
祁俞一怔,瞥了眼跪着的兰瑾,沉默下来。
宋娴慈知晓祁俞心软了,将兰瑾扶了起来,低声道了句谢,便转身去了叩拜。
宋娴慈缓缓吐出一口气,迈步上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跪地。
再走五步,合十躬身一拜。
七步,重重叩首。
如此往复。
今日有些晒,宋娴慈又戴着兜帽面纱,不多时便汗湿了鬓发。台阶上有些碎沙,跪下去时硌得膝盖小腿有些疼。
她虽体力不错,初时尚且轻松,到了后面双腿却越发沉重起来。
额头似乎破了,磕在台阶时留了个血印。膝盖也很疼,不知是出血了还是跪得青紫了。
她有些不喜自己这身娇嫩皮子,稍微磕碰一下便很看起来吓人。真担心回去之后宁濯会心疼得眼睛发红。
祁俞和兰瑾跟在两旁护着她。
她其实有些发晕,却不敢露出疲惫之态,怕祁俞见了会立时拖她回宫。
已经走了一半了。
其实也不是很难。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祁俞却急得汗水直流,眼看宋娴慈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额头青得吓人,还出了血,眼一闭心一横,当即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的草木晃动,瞬间又平静下来。
宣政殿。
宁濯正与次辅谢瑾呈商量国事,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敢在这时候闯进来的人都是带着急事而来。谢瑾呈知趣地让开路。
只见来人凑到宁濯面前,附耳说了一番话。在大臣面前一贯冷静的帝王瞬间就变了脸色,大步出了殿门。
宁濯急匆匆换上便服骑马出宫,一路驱马到了净元寺,正看见妻子艰难跪下的那一幕。
他简直目眦欲裂,猛拉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步上了台阶。
宋娴慈无瑕去管身后的脚步声,正欲再次跪下,却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住手臂。
她怔怔地转过头,见到宁濯那张心疼又愤怒的脸:“你怎么来了?”
她转头看向祁俞:“祁大哥怎么还是告状了?”
宁濯弯腰欲抱她下去,却被大力推开,听到宋娴慈哀求的话语:“就差一点点了,你就让我跪完吧。”
他像是被人在胸口撕开一道口子,疼得几乎站不住:“你还是娴慈吗?这种傻事你也干?快跟我回家!”
“我没办法了!”宋娴慈心里刺痛,“长公主当时不好了,驸马也是这么把她救回来的。还有那个女子,他丈夫重病,她也是这么把人磕回来的!”
宋娴慈看着宁濯的脸,声音低下来:“我总要为你试一试,万一能成呢?”
她跪得重一些,拜时头低一些,叩首时磕得重一些,或许就能求得神佛垂怜。
宁濯倒吸一口气:“娴慈……”
宋娴慈拂开他的手:“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让我跪一跪吧。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心安,不要拦我。”说完便继续向上走。
微风带着热意吹过,她的额头正好蓄出一滴血,被风一吹,顺着柔美的侧脸缓缓流下来。
很快她便又要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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