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是盛夏,连珍寝殿窗外正对一丛青竹,她?倚窗学过?半首的诗,便有谢昭宁的模样渐渐幻化眼前,温柔含笑立于窗外青竹丛间。
她?便于那日,已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翌日,霍长歌又早了一刻钟往崇文馆里去,冬日里天还未亮,她?推了门进去,却见里面空无一人,谢昭宁竟不在。
“人呢?”她?站在门口只往里一探头,诧异轻喃一声,也没急着往里走。
“三?殿下。”
门外侍卫突然?出声,躬身?抱拳行礼,身?上铁甲碰撞出连续轻响,在寂静破晓之时,尤其明显。
霍长歌回眸,便见谢昭宁腰系佩剑,正在她?身?后一路稳步无声踏雪而来,一身?银铠上微微流转头顶未尽的月色与脚下冷然?雪光,似仙非仙、似将非将。
他如今还未有前世那般隐隐的肃杀,只是通身?一袭清贵俊雅裹着少年英气,似个等着出鞘的宝剑名?器。
谢昭宁与那侍卫点头回礼,停在门前阶下,见霍长歌杵在门口不进去,疑惑瞧着她?,只温声道:“郡主早。”
他眼神一动,霍长歌便晓得他心里头在想甚么,故意抿唇可?怜巴巴得对他拖了长音道:“三?哥哥早,我夜里又做了噩梦,一宿没睡好,起早了。”
她?一路行来,鼻尖上冻出的红晕还没散,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细嫩,模样娇俏可?爱,与那古怪脾气丝毫不搭。
谢昭宁淡淡瞥她?一眼,也不晓得该怎样接她?那语气莫名?有些亲昵的话,生硬得点了一点头后,又觉得似乎如此?冷淡不大妥帖,便清咳一声,抬眼觑着她?身?后道:“将门这般敞着,内里热气都要散干净了,进去先别?脱大氅,仔细着凉。”
霍长歌闻言一怔,不由将谢昭宁那话往心里头又过?了一遍,倏然?便觉一股热流自心口往四肢百骸舒展出去,眉眼忍不住似月般弯起来,眼神清亮得冲他甜甜一笑。
谢昭宁让她?笑得一惊,下意识眼神戒备,往后稍退半步,生怕她?使坏,退完又觉不妥,羞愧垂眸一探手,红了耳尖让她?先进屋。
霍长歌正心情大好,见他如此?一番动作忍不住“噗嗤”笑一声。
她?往门里站进去,待谢昭宁也进来,将那厚重?木门随手关了,这才又寻衅滋事,追在他身?后问他道:“三?哥哥这又主动关怀又避我如蛇蝎,可?还有意思?”
“又浑说,你?既叫我声哥哥,”谢昭宁神色如常回她?,耳朵却已整个红了个透,强自找了借口,话里有话地抬眸道,“自是与珍儿一般,是妹妹了。平日里关怀一二,也是我这兄长该做的,又哪里避、避你?了……”
珍儿,啧,这小名?儿叫的,恶心吧唧的。
霍长歌心头莫名?又酸又苦,上下两排贝齿也软得立都立不起来,遂冲着他一撇唇、明目张胆得就翻了翻眼白,一副鄙夷又不爽利的模样。
谢昭宁:“……”
谢昭宁让她?瞪得一脸茫然?,不晓得哪句话又说错惹了她?。
“我不喜欢连珍,”好在霍长歌下一刻自个儿已和盘托出,倒是爽快,将心思直白刨开,也不用人多猜,“三?哥哥莫把我与她?相提并?论。”
“这话原不可?乱说。”谢昭宁一滞,低声斥她?,“那是位公主,由不得你?来挑三?拣四。”
“我晓得,只是不喜就是不喜,就像我现下也讨厌你?,在这儿把话明说了,又如何??”霍长歌见他维护连珍愈加烦躁,忍不住便挑衅道,“三?哥哥,你?可?是要去陛下面前哭一哭,告我一状呀?”
谢昭宁闻言一哽,他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再老成,面子也还是要的,晓得自个儿招人烦了是一回事儿,让人直面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他神情瞬间难以言喻,长眸略有些难堪地觑了霍长歌一眼,人倒也识趣,只扭头远远避开她?,从后排桌椅间绕到自己座位上,沉默坐下去。
“哎,”霍长歌把人惹了还不算完,腆着脸又跟着凑过?去,往他前桌上撑手一坐,晃荡着一双小腿,一副不拘小节的潇洒模样,眯眼笑着追问道,“三?哥哥,你?就不问问我烦你?甚么?”
谢昭宁陡然?头疼起来,眼神复杂地抬眸,一言不发,也一言不想发,平白自取其辱这种事儿,他脾气再好也干不来。
他打小顶着那名?不正言不顺“三?殿下”的名?号寄人篱下活了十几年,自认“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八个字,早已摸得透了,如今对上霍长歌这副模样,竟隐隐生出些失望的意思。
霍长歌觑着他双眸里那熟悉的神情,便晓得他心里在想甚么,这眼神她?前世已司空见惯,她?本想逗弄他再斗斗嘴,也算是替他解个闷,不成想却先惹了他伤心。
她?心头霎时古古怪怪得疼,疼得像被钝刀子来回划拉了两下:“哎——”
霍长歌下意识出了声,一唤他,望着他那双漂亮凤眸就“噗嗤”笑着一撇唇,故作嫌弃道:“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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