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哭起来格外惊悚。
那原是一名伺候过皇帝起居的老太监,已在宫中当值十几年,若是处罚得狠了,惹来皇帝注意?,怕皇帝面上也?无光,更是不?妥。
“……罚俸三?月,自去刑房领受十棍杖责,”连璋眼神凌厉,冷声?道,“下不?为?例,滚!”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那老太监感恩戴德又连连叩头,半爬起身,掉头踉踉跄跄便落荒而逃。
苏梅还?沉默矮身半蹲着,维持一副与连璋行礼姿势,未得他应答,便不?敢随意?起身。
她今日原是欲往御花园中采摘些挂过霜雪的松枝,回宫与霍长歌泡茶喝,怎料横生枝节。
她深知霍长歌与连璋数次交恶,却?是感念他此时仗义出手震慑对方,便少了自己后续许多纠缠,又不?欲声?张此事,也?与霍长歌能少些添堵。
苏梅正这般想着,冷不?防连璋料理完了那太监,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间,苏梅不?由朝他清浅感激一笑,却?见连璋霎时一副嫌弃模样?,寒眸斜睇她,冷声?讥讽道:“姑娘家行事还?是检点些好,宫中不?比你们北地,常与男人这般笑,便也?勿怪旁人要会错意?了。”
连珩:“……”
苏梅:“……?!!”
这是说她故意?卖笑勾引个死太监?是人话吗?
苏梅笑意?登时僵在脸上,嘴角轻轻抽搐,眼神似看傻子般昵着连璋,一瞬充满同情与怜悯,深感如此嘴欠之人,若是放在她们北地,怕嘴都要让姑娘们扇烂了。
她家小姐没说错,这二殿下果然不?是甚么好东西,呸!
苏梅险些气笑了。
“殿下教训的是,这京中的男子也?确实与北地不?同:素闻太子乃佛子临凡,未成想二殿下亦身姿出尘,隐有佛相,今日一见,便让婢子忆起一句佛语来,”苏梅姿态婀娜起身,故意?笑得谄媚,朱唇轻启,似意?图勾引,凝着连璋一副越发厌恶的嘴脸,一字一顿,轻声?却?道,“‘心中有佛,则万物皆佛;心不?清,则眼不?净’。”
连珩:“……”
连璋:“……?!!”
她话音未落,转身运了轻身的功夫,寻了园中高石踩了垫脚,几番纵跃间人已飘出老远,只留一道不?卑不?亢的背影晃在雪天之间。
“放肆!”
连璋顿过一息,待反应过来已是迟了,霎时面色铁青,两手紧握双拳,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个绵里藏针又伶牙俐齿的貌美姑娘,仆可真是随了主,连珩紧咬双唇,肩头微颤,险些要在连璋身后笑出声?。
连璋愤恨一回头,连珩连忙做出一副惊骇又不?豫模样?,帮他找补颜面,痛心疾首道:“这侍婢简直狗胆包天!”
连璋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连珩说甚么他都觉得像嘲讽,遂狠狠瞪他一眼,甩袖兀自走了。
连珩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在他身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璋幼时颇有才名,三?岁能诵、气岁能诗,人称“小思王”,如今却?栽在一介婢女身上,简直猝不?及防,尤其——
那原还?是霍长歌的贴身侍婢。
谢昭宁夜里散值回寝宫,陈宝正在殿内候着,给他备了洗漱用的水。
谢昭宁径直往桌前一坐,对着那一桌已归整好的制弓材料,与他道:“你先去睡,我?今夜可能歇得晚,不?必伺候了。”
“殿下的弓可是又不?合手了?”陈宝见他抽了支竹木出来,对着烛火反复地瞧,便细心道,“陈宝去将灯挑亮些吧,殿下仔细眼睛。”
他拿了灯剔,去墙角卸下纸糊的灯笼,将灯花剪了,把?灯芯挑高,见一室和暖橙光果然亮堂了些,这才安心去睡。
一更,外面起了大风,寒风呼啸席卷,“哗啦”一声?吹开了陈宝那屋的窗户,室内霎时刺骨得寒,他揉着眼睛下床去关窗,又暗自思忖谢昭宁那寝室的窗不?知是否也?让吹开着。
他披了衣裳打了灯笼出去,不?成想,谢昭宁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
陈宝轻手轻脚推门进去,远远便见谢昭宁连甲都未卸,身上搭了大氅,手下按着半张初具雏形的弓,伏案已是睡着了。
陈宝拿鞋底在门前磨蹭半晌,他晓得谢昭宁睡觉轻,若是再往里面走,兴许就吵醒他了。
他抿唇为?难片刻,待要转身掩门回去时,恍惚听见谢昭宁轻声?呢喃一句:“母亲。”
那一声?夹裹了明显的颤音与隐隐的啜泣声?,竟似个惶恐不?知所?措的脆弱幼童。
陈宝闻声?一怔,只当自个儿是夜里起来头发懵、听错了,探头往内里正瞧过去,就听谢昭宁竟又梦呓道:
“母亲——”
倏然,窗外应声?劈下一道青紫电光,紧接着轰然雷鸣伴随“哗”一声?巨响,登时下起瓢泼似的雨。
谢昭宁沉在梦中竟是未醒,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像是梦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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