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痛却不松手,赫氏拔不出刀刃,便右手两指发力,狠心捅得更?深,将?他堪堪钉在连凤举身上时,却见谢昭宁腕间一转,近身一计横劈险些将?她拦腰斩断,他留情?刀势一顿,另一手血掌半抬按在她胸腹间劲力一吐,只将?她倏得震开。
赫氏后退几步便又撞上禁军人墙,不得己?纠缠之下,仍不死心几番挣扎欲上前?刺杀连凤举。
她赤手空拳又杀红了眼,丹田受创,出招也受阻,周身皆是破绽,后背冷不防便挨了一刀,不禁喷出一口鲜血。
霍长歌携她舞姬正?自那强行撕开的人墙裂隙间杀出来接应,见状飞身上前?护她,一掌托住她后腰助她稳住身形。
“我不能败,咱们不能败!”赫氏歪靠在霍长歌耳侧,气息阻塞间,自喉头滚出一句沉重而绝望的咆哮,“去杀了他——”
隔着半堵禁军人墙与七步距离,谢昭宁骤然?与霍长歌打了个照面,他额间冷汗涔涔,呼吸重而乱,胸前?插着半截刀刃,肩头毒钉处已渗出紫黑色的污血,形容狼藉中,却仍与她温柔笑?了一笑?。
那一笑?短促而清浅,愧疚中又分明裹挟壮士断腕的决心,他不顾霍长歌边横舞着琵琶护着赫氏边含冤狎怒瞪他,正?要提刀转身,却从霍长歌遽然?睁大的眸底意外得见他身后,南烟自玉阶上悄然?摸到了一支金步摇,电光火石间,奋力跃起,一把将?其狠狠插进了连凤举颈间!
谢昭宁回身尚且不及,一捧鲜血霎时绽开在他脸侧,温热湿滑,沿着他脸颊缓缓淌下来……
枷锁
禁军下意识停手, 众人骇然而屏息,一时间,似人人皆能闻见鲜血滴滴答答滴落玉阶的声音。
周遭霎时一片死寂, 半晌后,连凤举身后那大太监方惊慌尖叫:“陛下!”
禁军这才?如梦初醒, 无意识出枪, 南烟胸口骤然透出半截枪头来, 她吃痛闷哼,不由缓缓松开紧攥在手的金步摇,“咚”一声跪扑在地,却仍挣扎探手,扯着连凤举龙袍下摆,口溢鲜血喃喃道:“陛下答、答应饶南栎一命,送我们姐妹俩出、出宫去……可你杀了南、南……”
话未说尽, 人便横倒在玉阶上, 断了气息。
连凤举瞠目瞪着虚空,竭力张口艰难喘息, 像是一只缺水的鱼, 他喉头不住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颈侧伤处又迸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那步摇没?入极深,只余一只衔珠的凤凰露在颈外, 随连凤举奋力呼吸而轻轻摇曳, 映着夕照晃出一道微弱但璀璨的流光, 他两只手在半空胡乱抓挠,整个人剧烈颤抖, 眼?看便要站不住。
“父亲!”太子惊愕滞住一息,猛得爆出嘶声裂肺的呐喊, 他扔下手中佛珠,推开众人踉跄奔来,伸手扶住连凤举后仰身体。
谢昭宁正在此时转过身去,心中一瞬惊涛骇浪,他睁圆一双凤目,未及体会胸腔内那团似被遽然塞进的满满当当又纷繁复杂的情绪,顶着半脸的血,只下意识向前倾身,与?太子一左一右接住连凤举。
“叫太医!去叫太医!”太子歇斯底里大喊,面容因惊骇而扭曲,眼?角聚起恐惧的泪水。
在场禁军怕有三千余,一时杀得兴起,不察竟让一个弱女子钻了空,连凤举若是遇刺身亡,眼?下当值之?人怕皆要以渎职论?处。
众人心有余悸收招,持枪正面面相觑,闻言似幡然醒悟一般,“呼啦”一声,不少禁军并着宫婢拔腿便往园外跑,争先恐后要去请太医,围攻之?势顿时瓦解,人墙渐渐松动,隐约透出缝隙。
“站住!无令妄动者,杀!”都?检点见状一声爆合,须发喷张,长枪杵地发出震慑似得巨响,脱队禁军与?宫人便又茫然转身回来,“眼?下外乱未平,即刻封锁内院消息!若有泄密动摇民心者,三族尽诛!”
都?检点雷霆下令,又拨开众人上前,俯身往连凤举颈间探查伤情,怛然失色下,却是亲自点了一队人马飞快去往太医监,自个儿转而守在太子身侧,眼?神复杂眺向园中乱象,竟为难拧眉。
“南晋皇帝……是要……是要死了吗?”赫氏那两名舞姬已战至乏力,周身攻击遽停之?下,却是不敢置信般从那人墙缝隙中定睛探去。
“公主?!哈哈哈哈公主?!”其中一名舞姬突然仰天大笑,“皇帝要死了,皇帝真的要死了哈哈哈哈!”
霍长歌一手仍托在赫氏后腰,二人亲眼?目睹南烟那掣电一击,竟半晌回不过神来,恍如置身梦境一般——她们花了那许多心思、费了那许多功夫,前前后后又搭进去许多人命,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霍长歌目光复杂得凝着横死玉阶之?上的南烟,不由忆起永平宫中许多旧事来——那也是个心善的姑娘,便是叛主?也叛不彻底,处处要露出马脚与?她知晓,生怕她也陷落帝王权数的阴谋中。
谁又能料到,连凤举治下的苦主?众多,他竟会毫无防备死于?这样一个人的手中——一个恐在其眼?中,卑微渺小?似草芥一般的人物?
真是可笑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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