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您为何而来?”
“我是想听你说,不是想听你提问……可这个问题真的问住我了。”
就像幼年时的一个朋友,在你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成为美丽的期许,但几十年后谁知道你会怎么看待她呢?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何况这不是几十年,这是三千年,是百代的兴衰和数个王朝的倾颓。我为何而来?显然不是为了奶奶,是为我自己。
可我自己又为何而来?
我想起我杀的第一个人,我曾经的主人。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在他身上用尽了全身的爱和恨,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其实并不恨他,也不爱他,我主要是在恨我自己,又在这史无前例的绝望的仇恨里用爱来宽慰自己。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恨都会消散,可他却常驻在我心里,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就是一部分的他。
很难去界定我们的关系,尽管私下里我称呼他为主人,他对我无疑有着至高无上的掌控,但实际的相处里我们几乎是平等的。他从未真正意义上强制我做什么,他没有真正折磨过我,他只是向我展示那个世界的黑暗,向我展示一个毫无地位、毫无人格的人肉玩具应有的待遇,向我展示五花八门的“常规”的惩罚和奖励手段。
而后一旦他稍许流露出某个意向,我就会迫不及待地妥协。我就会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感恩戴德——我对我爸妈都没有这么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一切。
现在想起来,既觉得自己智障,又觉得自己可怜。
这世界的爱抚养我长大,而他用恨培育我。
可怖的是他还成功了。
杀死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是我的倦怠期,我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失去了喜怒哀乐,什么都懒得做。我当还可以做很多事,继续修真问鼎大道,改头换面去人间浪迹,学习各种新奇的知识,见识修真界正道大能的慷慨激昂。
但一切都对我毫无意义。
我有时候有兴致杀人,有时候没兴致。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后者是相当稀缺的心情,因此一旦发生,我一定会好好使用这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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