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水敲击在镜面。
四周场景倏然破碎,回归为紫黑色的雾气。在雾气之中,一枚暗红色的“悔”字浮现。
云乘月正要抓住,却见那枚文字破碎为无数光点,融入到背景当中。
“嗯?”
她不得不收回手。
从气息来看,刚才那枚并不是完整书文,而只是投影……真正的“悔”字,不在这里?
她思忖一二,却也没有更多线索。再抬眼,之前选中的另两幅画面还乖乖被拴在一旁。不错,云乘月用生机灵光当绳索,把记忆画面拴了起来,防止它们逃跑。
至于这样会不会伤害到申屠侑嘛……
反正乐陶也没说不行,她才懒得考虑。
云乘月走到第二幅画面前。这一幅画面上,是正在生气争吵的乐陶。
和刚才一样的方法,云乘月走了进去。
……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猝不及防,一进入记忆,乐陶就满面怒色地扔来一句。
云乘月呆了片刻。生气的不是乐陶吗,怎么说是她……哦不对,应该是说的申屠侑。
她一回头,果然见申屠侑阴沉着张脸。
这时,他已经不是那个瘦小羸弱的八岁孩子。他完全长成了,身高肩宽、容颜俊美,一双眼睛尤其温柔湿润,却又不乏勇毅之色。
哪怕阴沉着脸,他也不会给人可怕、恐怖的感觉。这一点和薛无晦截然不同,云乘月下意识想。
申屠侑忍耐地看了乐陶一眼,深呼吸一下,才一字一句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
乐陶叉着腰,一脸不悦:“庄氏是夏国的大家族,庄梦柳又是夏王的肱股之臣。我们定宵军刚加入夏王麾下不久,庄氏找我们联姻,自然有利于我们……”
申屠侑气笑了:“他们说要和我们联姻,你就答应?那是你自己要嫁,还是我要娶?”
乐陶挥挥手,不大在意:“我都行。庄氏都说了,不需要按寻常婚姻处理,就是个名头,不管我们谁嫁谁娶,都还是定宵军的将领,今后如果有孩子,就再另说……”
啪——!
申屠侑一掌击在桌面,面上竟露出雷霆怒色。
他咬牙道:“孩子?你倒是想得很远!你既然这么能想,怎么就不想想,我……!”
他倏然住嘴。
这一刻,他面上露出忍耐之色,隐隐竟又和当年的孩子重叠了。
“什么不想想你……”
乐陶先是懵懂,继而一愣。她露出惊讶之色,沉默下来,刚才的怒气和不以为意,全都被一种不知所措取代。
“申屠,你……”
“……没什么!”
在她犹犹豫豫开口时,却是申屠侑率先后退一步。他推向军帐门口,眼神竟有点慌乱。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答应联姻!”
扔下这句话的同时……
云乘月出手一抓。
和刚才一样,画面破碎,“悔”字浮现。
这一次,这枚书文是真的书文,不是投影。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暗红色的书文在她掌中不断跳动,仿佛一枚心脏。这是隶书,和横平竖直、线条繁冗的篆书而言,这枚“悔”字显得更轻盈、更简洁,已经有了后来楷书的模样。
但,也正因为这份轻盈,它实在不太像一个执念之源。
站在紫黑色雾气中,云乘月正自疑惑,又看向第三幅画面。难道……这里有两枚“悔”字?还是说,乐陶判断错了,申屠侑的执念之源不是“悔”?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任何气息,突然之间,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伸出,握住了云乘月的肩。
“你……在找我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
云乘月的手猛然握紧书文。暗红色的“悔”字被她抓得几乎跳动不了,而白色的“生”字则挥舞起两端笔画,仿佛无声抗议。
在记忆空间中,她无法使用玉清剑……倒也不是不能用,而是她本能地感觉到,一用玉清剑,申屠侑的魂魄就会彻底破碎,那也太对不起乐陶了。所以能不用就不用。
她深吸一口气,顶着肩上冰凉的气息,缓缓扭头。
一张流着血泪、皮肉干瘪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云乘月:……
“还、还行……老薛跟你长得差不多,温度也差不多……”
云乘月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手里没忍住,一个使劲,把“悔”字捏出了一道裂痕。
咔嚓——
面前的干尸一颤,嘴角流下一缕暗褐色的半凝固液体——是血。
他沉默片刻,默默收回搁在云乘月肩上的手。
“你……轻一点。”
他低声说。
云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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