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不记得了,可能玩过,但应该谈不上擅长。”
“谈不上么……”
庄不度原本没有看她,听了这一句,却又看来一眼。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小时候她很擅长这些。”
说了这句,他就不说了。
云乘月也没有问。
薛无晦却忽然低声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
——[陀螺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家的玩意儿……谁若长大了还爱这些,真叫个没出息。]
他说得严厉,语气却截然相反。那清淡的语调背后,细听过去,依稀还能辨出些惆怅的温柔。
云乘月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是么。]
片刻后,庄不度像是观察够了,抬手写了一个“转”字出来。
转——中规中矩的楷书,中规中矩的结构;粉绿色的线条飘逸翻飞,乍一看颇为华丽,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许多的松散无力,不免令这字流于轻佻。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字如其人,果真是颠扑不破、千年不变的道理。]
薛无晦在她耳边悠悠评道:[这人居然碰巧有合用的书文,还写出了浓郁的享乐气息,也不知道这辈子荒废了多少时光。]
又来刻薄人了。云乘月唇角一抿,掩去一朵笑花。
庄不度瞟见她的神情,以为她是笑自己,就也笑了笑,说:“字练得少,写得歪歪倒倒,让云道友见笑了。”
他说得很温和,而且又带上了那一分恍惚之意,分不清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幻梦中的别人说。
“哪里。我自己才学书道不久,与庄道友顶多半斤八两。”云乘月痛快地自曝其短,“看这字,我倒觉得挺亲切。”
“原是这样。”庄不度“哈”一声,笑意掩盖眼底,仿佛颇为自得,“不错不错,那想来这观想之路的考生之中,我们就是法度功夫垫底的两位。”
他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佻的神情,果真与那“转”字神似。
接着,他左手一抓,就将粉绿色的“转”字抓在了手中。与艳丽精致的容貌不同,庄不度的手实在说不上好看:虽然皮肤白皙,却手掌宽大,手指略短又略粗;突出的指节覆着皱巴巴的皮,仿佛一个个树干上的疤。
“转”字在他掌中一闪,立即变化形状,融化拉长,化为一道长鞭。
庄不度手执长鞭,大大方方往陀螺上一打——
——啪!
短短几次鞭打过后,陀螺就“滴溜溜”转了起来。
空荡安静的戏台上,陀螺尖摩擦地面的急促钝响,不断往外扩散、回荡。渐渐地,它与一旁堆着的锣鼓、月琴,产生了共鸣。
呼啦啦啦——
陀螺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台上仿佛不止庄不度手下的那只陀螺,而是有千百只陀螺一齐转动。这声音浩浩荡荡,愈来愈响,渐渐变得震耳欲聋。
不知不觉,四周那些玩乐、追逐的幢幢人影,都停了下来。它们涌动着,开始不断鼓掌、发出笑声,就好像被精彩演出吸引的观众。它们制造声音,自身也围成了声音的屏障,就隆隆的响声阻拦在戏台上,令回音叠了回音,挤满每一寸空气。
除了声音,这里一时再无其他。连夜色和灯光都像被挤了出去,远远地浮在上头。
声音太大,震得云乘月耳朵嗡嗡地响。然而,这种嗡响之中又仿佛夹杂了某种意味……是书文!
有书文的气息如鬼魅流窜,若隐若现,仿佛随时要浮现而出,下一刻却又毫无踪迹。
云乘月克制住了想要去捂住耳朵的冲动。她略微合上眼,好更详尽地领略这纷扰之中的意味。
陀螺不停地旋转。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掌声和笑声隔了一层,像高涨而不落下的潮水。这些是最主要的声音,但不是唯一;在它们之外,还有……
还有……那是哭声么?
她听见了。
在庞杂的声音中,有极细微的哽咽声。那声音飘荡在重重欢乐之中,宛若一根极细的线,随时都会断;然而它又顽强地存在着,一旦注意到了它,就再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欢乐中的哭音……
云乘月抬起眼。她看见四周幽黑无边无际,灯火浮华无边无际;那些欢乐的声音就在身边,簇拥着玩闹之音。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正当她若有所思时,陀螺的声音却忽然断了。
戏台正中间,庄不度垂手立着,艳色衣摆徐徐而落,那只曾高速旋转的陀螺也逐渐缓下,直到重新停止。
粉绿色的长鞭飞出半空,重新化为一枚“转”字,又溃散为灵光点点。
“云道友……我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庄不度说得很严肃,笑嘻嘻的神情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我在这儿辛辛苦苦鞭陀螺,却给了云道友凝神观测书文的时间嘛。”
云乘月眨眨眼,装傻:“咦,是这样?”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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