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第一次微笑,却一定是最柔和的一次;眉眼中的阴鸷冷漠全都化开,宛若夏日山阴处的清溪,看似清冷,实则流淌着温暖的波光。
“……我已经有些吃不准你的想法了。你一会儿说要帮我忙,一会儿又仿佛置气似的,摆出不肯委屈自己的模样。但这样也好,比你之前更多了点生动,对你的修道有好处。”他笑叹道,摇摇头,“我说了,我一定会设法一探究竟,但若你这次不想去,我回头就自己想办法。”
“云乘月,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计较起来也是我欠你情。因此我反而更希望你按自己心意行事……之前是我托大,事情做得不妥当,绝不会有第二次,你放心。”
她渐渐惊讶起来。
“啊……”
站立片刻后,她微微侧身,轻咳一声,假作镇定自若:“奇怪了,怎么这么一说,显得你很坦然,我却是别扭的那个一样。”
他仍旧微笑:“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她矢口否认,掩饰性地打了个呵欠,“我就是太累了,太累了所以突然不想动。不过好好想想,都走到这儿了,不去看看我也不甘心。嗯……反正暂时也没感觉到有危险,那就下去看看吧。”
隐藏之物
◎星空之下◎
她打开空间锦囊, 摸出一张符纸,凌空写了一个“解”字。符纸飘然而动,化为一艘小小的纸船。在船底, 有一枚“浮”字闪光。
这种符纸是常见的飞行工具,由持有相关书文的修士写出书文投影, 使得符纸可以临时替代飞舟、飞剑,是很受普通修士欢迎的一种平价飞行器具。
当然,既然平价,那当然就是一次性的。
云乘月走上纸船, 回头却见薛无晦站立不动。
他黑衣黑发, 站在雪白的星光瀑布之上,眼中映着无数星光, 仿佛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
“云乘月,你真的可以不去。”他不笑了,说得异常认真。
“那不行。”
她在纸船上坐下, 依靠在薄薄的船舷上, 右手撑着玉清剑。从下方的深渊里传来纠缠的力量,这些力量化作风,令纸船晃荡不止,也吹得她长发飘摇不休。
飞扬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却没有完全遮蔽那个有点惫懒,却非常稳固的笑容。
“来都来了,哪能不去看看?再说了……”
她抬起剑,连着剑鞘一起, 用力往船底的“浮”字一戳。这字写得并不很好, 结构松散, 只堪堪得用, 忽然被她的灵力一冲,整个字就震颤不已。
“……冒险其实还挺好玩的嘛。”
“浮”——作为核心的书文投影一动,纸船也跟着颤动。如此一来,下方深渊的吸力猛地占了上风;小船宛若被巨手狠狠一拽,即刻往下掉了去!
“……云乘月!”
薛无晦没料到她这么一出,短暂一愕后,当即跟着跃下。他不借助任何工具,好似一颗漆黑流星下坠,即刻跟在了小船边上。
“你胡闹什么?万一没控制好,你这乱七八糟的纸船被冲散了,我看你跟谁哭去!”
他刚刚还是一副镇定自若、面带微笑的模样,这会儿在半空,却是长发后飞、怒目而视。饶是他面容清冷秀丽,他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看上去也好像……
云乘月抓着小船边缘,抬头微笑,认真说:“老薛,你看上去真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薛无晦:……???
半晌,他才略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
“我真是……有时候很想掐死你。”
……却还不是只能算了。
……
——哗啦!
小船猛地撞上了什么,像是湖面。
但等云乘月耸耸鼻尖,就发现空气中根本没有水汽。在船的四周,是一大片微微发光、轻轻晃荡的物质;它们是黑暗中的光源。
这不是水……但很像。
她趴在船边,尝试拔了一根发丝戳下去。细软的发丝在碰到“光源”时发生了扭曲,软绵绵地歪斜开去,又凝住不动。好像被一团洗漱松软的奶冻包住了。
奶冻还是浣花城西那家最好吃……云乘月赶紧晃晃头,却又忍不住叹气:她有点饿了。虽然修士能靠灵力撑过去,可食物带来的慰藉却是修炼比不上的。
接着,她又尝试用头发当笔,写出“生”字。生机书文温暖光明,天然克制污秽邪恶;如果这“发光的奶冻”有害,一定会被生机书文激发出来。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色的生机灵光融化在了“奶冻”里,也懒洋洋似地,最后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
“这些是千百年来积累下的灵力,因不与外界沟通,最后沉淀为了‘灵力胶’。你可以取一些,这是十分罕见的材料,用来制作墨和纸,都有助于修炼。”
薛无晦凭空站在光源上,如此说道。他自己对灵力胶没有兴趣,只往四周看去,好似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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