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这沉寂无光的黑暗,是天底下最大的酷刑。他也是现在经历了才知道的。
黑暗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水声。其实这到底是水声,还是自己血液滴落的声音,他也分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甚至怀疑自己早就死了,却旋即又意识到,死人是不会用“我到底是死是活”这个问题来折磨自己的。
他甚至开始期待刑讯。至少有人的声音,活生生的人,是人,不是黑暗和永远不会停止的“滴答滴答滴答”。
“洛小孟?”
听,是人的声音。
他用着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勉强抬起头。这一次是谁?反正是司天监里的某个人。他恍惚地想。
“没有,我身上没有死灵,没有……”
他僵硬地重复这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真的没有。如果先祖的死灵还在,在司天监的手段下,他早就吐出来了。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水府中走一遭,还能丢了先祖的魂魄?到底是谁,是谁?
“一定是那个水府的问题……”
同样是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洛小孟。”
可与之前不同的是,来人蹲了下来。那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他花费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件事。然后,他又花费了很久,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司天监的人是不可能蹲在一个阶下囚面前的,更何况按照他们所说,和死灵沾边的是最卑贱的阶下囚,看一眼都要脏了眼睛。
洛小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外人?救他的?不,不,洛家早已破落,没人能救他,也没人会救他。
……谁?
他竭力睁大被血污模糊的眼睛。他一时忘了这双眼睛已经几乎要废了,就算不废,这里全是黑暗,他也该什么都看不到。
但这一次,他看见了。
奇迹一般地,他看见了一个蒙着淡淡白金色光芒的轮廓。那温暖而不刺眼的色泽,简直像清晨的阳光——他本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的阳光。
一个男人站在这光芒中。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头。
“可怜,也才十六岁。”男人叹了口气,又用充满鼓励的口吻说,“但十六岁也成年了。勇敢一些,站起来。”
洛小孟嘴唇嗫嚅几下。
“……什么?”
男人喂了他一口水,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温暖轻柔的感觉。他几乎落泪。
“我说,站起来,我会救你。”
洛小孟茫然了:“为什么……你,你是谁?”
男人的神情依稀好像更温和了。他在叹息,低声说:“我叫申屠侑。”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一时想不起来。
“你要认为我是水府中害了你的罪魁祸首,也没有问题。”
什么?洛小孟恍然大悟。他不可遏制地怨恨起来。如果还有力气,他想大吼大叫,愤怒地指责这个人,拔出刀砍死这个人——都怪你!看啊都怪你,害我成了这副样子!
但是申屠侑的手按在他头顶上,还是那么温暖轻柔又坚定,那光也如阳光,无不令人想要落泪。
洛小孟呆呆地望着他,最后问出口的只有一句:“你要……救我?为什么?”
“赎罪。”
男人简单地回答,又轻轻抓住他的肩,温和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也是被人害了。坚强一点,你要站起来,然后和我们一起复仇!”
“不过,我不会强迫你。”
申屠侑又温和下来,叹息着说:“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也是苦出身,知道你活得不容易。无论如何我会救你出去,如果你只想从此好好活着,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洛小孟仍是呆呆地沉默着。
有多久……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甚至有多久,没人再摸着他的头了?
谎言?真实?不知道。不知道。他只知道,所有被欺骗的人,都是因为太渴望去相信对方编织的谎言。
他终于落下泪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不信了。
“我……要去!”他嘶哑地说,“我和你一起……找他们报仇!”
申屠侑望着这个年轻的孩子。
他心想,啊,真简单。他会好好带他,但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这孩子不是另一个背叛者。
不教(2)
◎等待◎
云乘月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了。
她早上出门, 为了拿院服而花了半个多时辰。然后,因为那位胡祥师兄的委托,她开始寻找律法班的鲁润师兄。
一路问了几个人, 才知道律法班的具体位置在本座山峰最高处。原来三位夫子带的班都在最高处。
不巧的是,此山很高, 而且越往上走,道路越陡峭。
开头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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