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夜更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但无论是云大猫还是庄小狗,都不能够阻止老板娘的热切。
接下来,老板娘都拿出了全部的本事,做出最美味的食物,翘首以盼贵人如甘霖降下,一举洗涮她的苦难。她渴望向贵人倾诉自己的委屈和愤怒,痛斥赖疙瘩的无理、可恨,也能委婉地抱怨一下捕快们的不讲理,不过这抱怨不可以过分,这点分寸她还有。
丁双鱼已经思虑好了一切,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现在只差那一位神乎其神、爱民如子的贵人了,就像万事只欠东风,好戏只欠一声开场的锣响。
即便店里依旧生意寥寥,即便仅有的两个伙计——云大猫和庄小狗——也在划水,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丁双鱼依旧保持着耐心,期待奇迹的发生。
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贵人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最后一天早上,天微亮时她就来到店门口,打算进行新一天的等待,却发现店门被砸坏。门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焚烧过后的痕迹。
丁双鱼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忽然明白了:贵人走了,贵人永远不会来了。一切回归原样。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站过了晨光熹微,站过了日出东方。然后,在四周静悄悄的目视里,她到底还是转头看向长街的方向,就是那一夜那个蓝衣年轻人消失的方向,她凄楚地看了一会儿,忽而“哈”地笑了一声。
她抱起装满馄饨的木匣,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她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往前走。一直走,走回了城北自己的小院。
终于,她扑进了自己的院门,不堪重负地坐在地上,嚎叫出声。那不是哭声,没有那些柔软的眼泪水汽;这是纯粹的嘶哑的叫喊,充满愤怒和迷茫。
“……阿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对方奔了过来。
“阿娘,你怎么了?没事的,没事的,阿娘不要怕。”
丁双鱼茫然地抬头,却见到了心爱的女儿的脸。十三岁的少女面容稚嫩可爱,眼神却清亮有力,透着超出同辈的成熟。正是丁舒锦。
“阿锦……!”她猛一下抓住女儿,又急急抹了把脸,竭力挤出个笑,“你不是应该在上学?!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临时回来了呀?真是,阿娘忽然心情不好,怎么就被你撞见了……没事,啊,没事的呢,你快回学校去,别惹老师不高兴了!”
丁舒锦却没动。女孩儿稳稳地扶着她,眼神也稳稳的。
“阿娘,我都知道了。我以后不去上学了。别怕,从前阿娘养我,以后我养阿娘。”
如此温暖坚定的话语,却仿佛当头一棒,令丁双鱼头晕目眩。她想尖叫,想拼命拍打自己,想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就好,一切都是原样。她心爱的女儿还在上学,她的小店还开着,她还憧憬着送女儿去州学,将来女儿会成为正经的修士,过得舒心快活,再不用受她这样的苦……
而不是现在!不是如此!
“……阿娘?!”
丁双鱼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丁舒锦愣愣地抱着母亲,半晌,终是再也绷不住那份“沉稳”。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希求能找到谁——随便谁——可以帮她一把。
这时候。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少女豁然看去。
门口立着一名女修。她一身灰扑扑的短衫,容貌普通得难以记住,身量却高挑健美,行走时也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好看,颇为醒目。
她快步走上前来。当她腰间的布袋轻轻晃动时,丁舒锦注意到——她发誓她不是故意注意的——那里面传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那是金钱的声音。
她蹲下来,左右察看了一番丁双鱼,旋即安心道:“气息安稳,没什么事,大约受刺激了。你一定是老板娘的女儿,丁舒锦丁姑娘?”
女修对她颔首,微笑道:“我叫云大猫,是老板娘的员工,也因无处可去而暂时住在这里。叨扰了。”
尽管女修的声音略带嘶哑,算不得好听,可她说话的节奏、韵律还是有些不同。是口音?不,不止是口音。那是一种由发音、节奏、措辞,共同构成的气质,便是所谓的“温文尔雅”。
丁舒锦敏锐地意识到,她只在那些出身良好的同学、老师身上,感受过同样的气质。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敷衍的名字,还居然是阿娘的帮工?
少女倏然警惕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警惕就被对方的动作打破。
对方解下腰间的布袋,爽快地递了过来。布袋口已经解开,露出里头好多的铜板,甚至还有一小块碎银。
“受了老板娘这么多天的照顾,我也没有别的报答方式,这两天多赚了点钱,用来给老板娘买点补品罢。”
这……
少女的心,在“警惕,不能平白受人恩惠”和“事急从权,先顾阿娘要紧”之间艰难地来回摆荡了几次,很快就倒向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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