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她自己就可以入朝。
“如果你是个男儿。”叶问石淡淡道,“只会让我更加可惜。”
叶臻一愣,惊讶抬头。
叶问石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恚怒,只是很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很多人说,我坚持不肯退下来,是因为我的儿孙不成器,错了。”
他道:“叶家下一代,不需要才华出众的继承人。”
叶臻愣愣地看着叶问石,不明白他的意思。
叶问石却没有多说的意思,道:“你不想立刻议婚,我不会勉强你,但对你来说,议婚越早,你的选择就越多。”
那一刻叶臻从他的话中隐隐听出了一种极为不祥的意味,然而叶问石不待她询问,已经抬手朝她挥了挥。
手心向内,手背朝外,是个示意她离去的动作。
“祖父……”叶臻唤了一声。
叶问石再度挥手,显然半个字也不打算多说。
叶臻所有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她短暂停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怎么,像我?”
叶臻退出外院书房之后, 陈靖正好被侍从引了进来。
新任左都御史、朔州军务提督重重坐在椅子里,平静的神色龟裂成焦躁:“师兄,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叶问石没有答话, 陈靖也不需要对方答话。他深吸一口气, 想继续说什么,却最终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皇上真急啊,这是迫不及待要我离京。”陈靖重重叹了口气,言语中的不甘几乎要满溢出来, “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咱们云州学派,倒真成了皇上心里的刺了!”
叶问石眉峰一蹙,本想阻止陈靖,转念一想却又作罢,只由着他发泄半晌, 才提点地唤了一声:“师弟!”
陈靖终于住口, 这些犯忌讳的话他不便说以旁人, 甚至不敢对妻子儿孙说出口,只怕他们不够敏感失口外传。如今在叶问石这里好不容易能倾诉一二, 说出口后总算冷静了下来。
“圣意无可转圜。”叶问石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疑神疑鬼, 皇上把你外放朔州, 却并不是全然打压之故,朔州位于边关,提督军务何等重要, 若皇上只打算打压你, 不会派你去朔州。”
陈靖迟疑道:“皇上是想……”
叶问石道:“皇上对你、对云州学派并非十足信任, 你到朔州之后,一定诸多掣肘,无法全盘接手军务,切记一切以稳妥为上,绝不可争一时之权,要待来日。”
他顿了顿,直视着陈靖,又补充了一句:“鸾仪卫一定时时刻刻都盯着朔州,南边局势动荡不定,皇上不会允许后院起火,一旦你因私权而忘公义,皇上一定会立刻召你回京问罪。”
陈靖一激灵:“皇上是想借此看我、看云州学派的态度?”
叶问石赞许颔首。
“学派势大,皇上只要不想朝局混乱动荡,就不能下死手,然而身为帝王,又绝不能允许皇权受半点威胁,所以他削弱云州学派乃是情理之中,此乃大势,除非有不臣之心,否则无可抵挡,但我们可以选择,是主动蛰伏,还是被打得一蹶不振。”
他抬手朝头顶指了指:“你的表现如何,上面看着呢。”
陈靖坐在椅中,只觉鬓边微微生汗,他怔愣半晌,长叹一声:“师兄教诲字字珠玑,我明白了。”
叶问石微微一笑,旋即再度露出了肃然的神色:“这一点不但你要记住,也要让旁人记住,明白了么?”
“大晋和南齐的局面,已经是风雨欲来之势,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因私而忘公,来日史书之上,便是遗臭万年的罪人!”
他直视着陈靖,眼神冷凝有如刀锋:“我云州学派自诩清流,就要做清流该做的事。”
被师兄冷凝而肃穆的目光牢牢盯住,刹那间陈靖简直又变成了那个年轻的、亦步亦趋仰望着师兄步伐的新科进士。他下意识喉头耸动一下,在椅中坐直了身体:“是,我回去必定警告他们。”
叶问石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越过陈靖的发顶,望向窗外那一株绿荫如盖的大树。
夏日的暖风吹过树梢,拂动枝叶簌簌作响,淡金色的日光落在树叶上,留下片片浓翠的阴影。树荫深处看不见影子,却传出了啁啾婉转的鸟鸣声。
叶问石平静地想:他已经太老了。
无可逆转的衰老带走了他曾经的野望和心气,留下的是历经岁月打磨后的叶首辅。身体里沸腾的热血已经冷成了一潭静水,只剩下利益和谋算。
他想起孙女叶臻,这个年轻的孩子有着仍显天真的野望和追逐权势的本能。然而等到她到了自己的年纪——不,甚至不需要等到自己这个年纪,只需要五年、十年,她就不得不从永远也够不到的野望中痛苦的清醒过来,接受自己注定的命运。
而这一切,只因为她姓叶。
接受自己注定的命运是痛苦的。叶问石想,很少有人能坦然地接受自己一生中的诸多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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