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衣也从内湿到外,浑身汗意实在不爽利,左右无法安眠,熙宁起身拆了裹胸布,又将上下湿透的衣物尽数换下,趁着无人打扰,自己清洗了起来。
足清理了半个时辰,连鸟鸣之声都渐渐隐去,她这房间开窗正朝着南向,这会儿又有炭盆烘烤。明日一早这清洗之后的寝衣,大半就该干透了。
熙宁计划着,如此倒也来得及,她身上松散了,舒舒服服又重新躺进了榻里。
天光大亮, 熙宁这夜睡得满足。昨夜衣物换得勤,身上清爽了,连睡眠都好了几分。
熙宁缓缓睁眼, 瞧着顶上的承沉出神。
这时候方才觉得有些饿了,起得这般迟, 还不知小孩会给自己留些什么吃食。
若是有碗香浓又滚烫的菌菇汤便好了,她近来越发不能见到荤腥的吃食,若有清淡些的汤水或是甜粥自然是最好的。
她伸手摸了摸昨夜清洗的衣物,尚还有些湿气,自然是无法上身的。
熙宁裹了件厚袄子,她屋内这般景象不能叫人瞧见, 便叫人将吃食布在小孩处。
陈小孩却比熙宁醒的还要晚些,“柳大哥,这行宫之中的床榻怎的比公宫之中还和软些, 躺在上面一霎的功夫便睡着了, 昨夜甚至并未点灯, 一觉睡到了这时候。”
熙宁夸他一句,“柳大哥一早知道你是个勇敢的。”
见他情绪好了很多, 熙宁便重新建议,“待这事已毕, 柳大哥再将你送回营地里如何?”
小孩咬了口包子含糊的应了一声,显然并未做好准备。
“营里有万三和桑仕秾,你若有事便及时去寻他二人……”
小孩及时抓住她话中未挑明的意思,“那你呢, 你不去营地么?”
熙宁将皮薄如生绢的包子搁到盘中, “我有一件事情未了,要回家中一趟。”
“我不可以跟着一起去么?”
熙宁笑着摇头, 怎的她身边之人一个两个的,都想将自己绑在他们身边,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
“你忘了同赵侯的约定么?明年要升做上等兵,家中可还有两个人在等你。”
他连连摇头,“我不敢忘。”
或许这几日已经习惯于依赖在熙宁身边,“可是柳大哥要出发前,千万要同我打个招呼。”
熙宁不知道小孩为何有此要求,可是看他期待的神情实在不好说出拒绝的词句,便点头说了一句“好”。
两人用罢了饭,熙宁拜托桑仕秾从前手下的精兵提点小孩剑法。这人是桑仕秾离开之前特意为熙宁寻来的护卫,一直在行宫之中当差,剑法颇得桑仕秾真传,虽未到桑仕秾那般境界,可教学小孩是足够的。
这会儿却有几队人马自熙宁身后的小道而过,距离不算很近,穿着同桑仕秾这手下别无二致,熙宁暗自猜测,应当是在行宫中换防的守卫。
她在外看了一阵便又觉得困乏,回身便打算到房中小坐片刻,她屋内还有衣物需要整理,堆在那里山也似得,她一向整洁,只是想想那场景都觉得浑身难受。
她便打算先整理了那屋子,再小憩片刻便好。
侍者随他一起行至门外,熙宁却叫来人在外侯着便好,“我这里无事,你下去忙吧。”
那侍者应了一声,便正着身子退了下去。
熙宁确认那人已经走远,这才准备推门进去。只是这雕花木门微开了条细缝,熙宁未曾注意,推门直走了进去。
阳光自支摘窗外洒了进来,果然一室金光,晃得叫人睁不开眼。
而那人正在地心站着,正立在这片金芒之中,周身仿佛带上圣光,叫熙宁不敢出声惊扰。
此刻他手里正不知捏着什么,越发叫她心中惴惴。
熙宁贴着墙壁立着,那人循身回头过来,她这次看清他手中的物件。
那是她身上带着的最后一块裹胸布,昨日汗湿的厉害,她便赶忙趁无人之时洗了去。
熙宁暗想,从前他亦问过这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用,如从前那般搪塞过去,应当不是难事。
“君侯这时过来,怎得无人通禀,我好同小孩一道迎接。”
熙宁装作镇定,还在同他玩笑。
赵侯心中不觉已闪过千般想法,唯有一个他最不敢置信的,似乎一切却都在指向那处。
“这白布如此珍贵么,怎的你无论在哪都要带着?”
熙宁装作无知,“拿来做里衣罢了,你瞧这晾着的不都是内里的衣服么。”
熙宁上前将衣物收拾到一旁,又伸手去拽赵侯手里握着的裹胸布,可他力气颇大,叫熙宁揪了几次都未能如愿。
“君侯拿着它做什么,不过是不值钱的白布罢了。”
她仍旧一副笑脸,倒未察觉他已然改变了的认真表情。
“熙宁。”
“嗯?”
她只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他。
“你有事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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