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自己心中明了,这急症哪怕良医就在眼前,恐怕也难将人救回来。
赵国公宫在短短一月之内,连着薨逝两位女君,整个宫中都弥漫着无尽的悲伤之意。
熙宁陪着赵侯在细君的灵柩前跪坐,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的彷徨,在此处呆坐了一日,只有熙宁来劝时会勉强用些饭菜。
熙宁给他喂水之时,露出了腕间细君所赠的玉镯来。
赵侯对这物件极是熟悉,这是阿娘一直戴在身上的,从自己记事起他便从未摘下,“这玉镯……”
熙宁摘下来给他瞧着,“是阿娘送给咱们孩子的。”
也不知是不是细君已经预料到什么,昨日来见了熙宁最后一面,也给尚未见面的小孙儿留了礼物,大概是带着圆满的心思走得。
赵侯捧着镯子瞧了好一阵,面前铜盆里的纸钱烧得哔哔啵啵,叫他恍惚了一阵,他鼻尖之中满是酸楚的味道,“熙宁,若是没有你,我可要怎么办才好。”
赵侯将脑袋轻轻靠在熙宁肩上,不敢将全副重量压在熙宁身上,唯恐她支撑不住。
他万分庆幸,昨日熙宁急急将他叫了回来,若是没有她的细心,自己连细君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恐怕毕生都要因为这件事苦痛万分。
细君的丧仪比之窦君的更为隆重盛大,往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连独山国那往日里并不远多露面的国君也派了人来慰问。
这倒是叫熙宁有些意外。
那独山国使君甚至特意来面见了熙宁,并问候了熙宁肚中孩儿的状况。
这倒叫人觉得耐人寻味了。
只是熙宁并未表现出什么,依照赵国礼仪向他表示了谢意。
熙宁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这才将嘴角淡淡笑意收了回去,细想他方才旁敲侧击的话语,熙宁越发有些看不懂独山国君的行事风格。
对从独山国出去的窦君丧仪,极尽敷衍之能事,对待细君却如此殷勤,若是叫不相熟的人看来,还以为细君才是同独山国有联系之人。
宫内上下皆是一片忙乱,赵侯甚至将外部驻军撤回了一些,专门护卫郦下公宫至陵山这一段路上的安全。
叫人并未料到的却是,细君停灵第二十日,赵侯对熙宁言明,她前月被绑一事有了眉目。
风平浪静过了不过两日,独山国却突然向着赵国西南边境发起了攻击。
熙宁心中担忧不已,前些日子赵侯正无心战事,而独山国国君攻心为上,颇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味。
她急的嘴角连着起了一圈的燎泡,几乎是这边才瘪了下去,那边便已经又起来。
独山国君大概是想着赵侯这时颓丧,意图给予赵侯致命一击。
赵侯却越发憔悴。
他在自己面前一贯是刚毅坚强的模样, 可这几日殚精竭虑,那脸颊上的肉立刻瘦了下去,整个人瘦削了一圈。
可面上却只脆弱了那一天, 从知晓细君薨逝到入殓主持丧仪的短短一日之间,他几乎立刻便缓过了心神。
渐渐入了夏, 郦下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大殿之中早早便已经将火盆撤了下去,熙宁听到两声咳嗽之声,便知晓是赵侯回来了。
熙宁缓缓起身迎上前去,赵侯便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咳嗽生又压了下去。他捂着嘴缓了一阵,方才在风口上吹到了冷风, 这才感觉有些气喘。
她看着这人高大的身影,到这样的时候,赵侯依旧想着要给她遮风挡雨, 她如何能不动容。
赵侯看着熙宁担忧的神色, 温柔的捧了捧她的小脸, “莫担心我,我这边一切都好。”
哪里是一切都好, 若是真的好便不会短短数日便瘦了一大圈了。
他传人上来布菜,“今日咱们好生吃上一顿, 前些时日事情忙乱,是我疏忽了你,咱们俩也好就不曾说说话了。”
熙宁知道事出有因,并不觉得受到了冷落或是薄待。
他看着宫人们上前忙忙碌碌, 熙宁便也闲不住似的, 不时将一旁打打下手。
赵侯伸手轻抚在熙宁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就快要见到他了吧?”
他脸上带着慈祥温柔的表情, 他多期望这孩子,简直是悲伤之中的一大精神寄托。
熙宁点了点头,“还有三个月吧。”
赵侯算算时间,那便是八月的样子。
若是顺利,那时候战事应当快要结束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必过多言语,熙宁便能猜想到赵侯心中所想,“明日要启程出征是不是?”
熙宁看看他认真的眉眼,又将视线移到他有些凹陷的脸颊之上。
赵侯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回来,在你生产之前。”
熙宁为他添了一勺汤羹,“国事重要,我这里这样多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赵侯喝汤的动作一时顿住,因为熙宁觉得云淡风轻之事,在他心中是比天地还要大的事情,生孩子如同走一趟鬼门关,他绝不能放心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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