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
无数人聚到灯下,参加着这每年仅一次的盛事。
“啊啊啊啊————”
忽然,热闹的街道上传来惊慌的声音,前方隐隐起了骚乱。今年由于情况特殊,两立君主,作为年幼君主登位以来的第一个花灯节,各方的措施都做到了极致,每条街道上都有披盔覆甲的士卒守着,就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
平素遇到这样的情况,百姓们早就吓得跑开了,但许是今年这过于严密的布防让百姓安心了不少,虽说前方的惊叫太过渗人,但不少百姓不仅没回转,反而想凑上前去看看热闹,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守的这么严实,能出啥事儿啊”,又不知是谁应和了一句“反正不出事儿,咱看看去呗”,人来人往的,这两句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胆子大的百姓更加蠢蠢欲动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不约而同地有了默契,人群如潮水一样向出事的地点涌去,拦在他们身前的士卒扯着嗓子高声大喊:“别往前挤了!别往前挤!”
————但这都没用。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从众也是人的天性。
终于———
“是花灯———是花灯!是花灯出了事!”
有尖锐的嗓音冲破喧嚣的人群———
“有些花灯在流血!”
这话说得太过惊世骇俗,于是不少百姓抬起头来,看着那头顶上美轮美奂的花灯,果然,在烛光中,每一条街道上、每一条交错的花灯带里、都有几盏花灯从烛焰炙烤的位置开始缓缓变红,随后……
“嘀嗒———”
“嘀嗒———”
有鲜红的水滴从花灯底部是缓缓渗出、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朵暗色的水花。
花灯滴血泪,这一幕既凄美又骇人。
不少信奉神佛的百姓已经跪在了地上,开始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随着他们这一跪,周围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大部分是腿软,跟着被吓倒的。
慌乱嘈杂的哭喊声霎时间从人群中爆发,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神态癫狂地指着那些花灯:
“那些花灯、那些流血的花灯上———字迹全是一样的!”
不知谁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隔得那么远呢,你怎么看得清?”
“怎么看不清了!”那书生被人质疑后,脸涨得通红,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样,“我现在就可以把花灯上的内容念出来———”
他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竟压过了那些气弱下来的哭喊:“应天书院乌子虚,由燕京赴昌黎,治疫数月……”
随着他的念诵,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少眼神好的人四处张望着,目光锁定了那些同样流血的花灯,于是,有声音渐渐加入了他。
“……亲入险地,调四方之物,救一地之民……”
这些流血花灯上所记载的内容,将一个故事在百姓眼前徐徐展开。
“……身染重疾,咳血不止……然日夜不休,以命相继……”
花灯上没用什么诘屈聱牙的字句,平铺直叙,却字字直击人心。将人带入到花灯上的故事里,为着那个故事中的人揪心。
“嘀嗒———”
随着念诵,那些流血花灯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干涸,不再滴落,花灯最中间烛火也从明亮变得黯淡,仿佛它们就是故事主人公那渐渐微弱的生命之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
有些念着花灯上内容的人已经开始哽咽了,于是声音出现了颤抖,这种颤抖仿佛会传染,于是渐渐有了哭腔:
“……危急之际,遭小人暗害,重伤于身仍心系百姓……”
“呜———”
不知是谁先落下泪来,于是哭声连绵着响成一片,好好的节日,倒弄成了万民哀哭。
念诵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哭声高高低低地响着,有寒风吹过,那些不再滴血的花灯里的烛火挣扎着动了动,最后归于沉寂。
它们熄灭了,但周围的花灯仍然亮着,就像故事里的那个少年。他的生命之烛,与这些花灯一同黯淡。
在这些哭声里,一个僻静的角落中,有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清雅的面庞。
昨日韩国的驿站有差驿给他送了一根木头,那根木头平平无奇,没有机关、没有暗语、也没有刻字,只是笔直得像一把尺。
倒教他想起曾经的一段对话———
“老师啊,有朝一日我若是遇险,侥幸得以生还,不方便给你传书信的情况下,我就找人给你送一根笔直的木头。”
他问:“为什么要送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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