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哪个监牢里的犯人便会下意识地往后缩,实在是这里活下来的犯人,都直接或间接地见识过霍元乐的手段———狠辣无情又洞悉人心。
霍元乐一直走,直到监牢的尽头,监牢的尽头关着一个人,他身上没有没有穿囚徒惯常的囚服,而是一身官袍,即使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一举一动也充满了优雅,只是那官袍起了明显的褶皱,才微微显露出几分落魄来。
霍元乐站在监牢的栏杆前:“涂大人。”
“摄政王?”稻草堆上坐着的人微微侧过头来,他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所以显得眼睛格外有神,眼角微微上翘,好像天生就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稀客呀。”
“关了我整整一夜,是终于想好怎么处决我了吗?”他的胳膊动了动,于是铁链碰撞的叮哩哐啷声响了起来,“我肯定是要死的,但是死前的断头饭,我想吃衔梧街第三家的糖霜烙饼。”
他说起自己生死的时候毫不在意,仿佛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旁人的,他对生死的在意好像还没有对糖霜烙饼的兴趣大。
“涂有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霍元乐背对着光线站立着,他的表情看不分明,声音平静,“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你想听的东西我不能说,也没法说。”涂有琴笑起来,于是他的眼角上翘得更厉害了,活脱脱像一只狐狸成了精,“我做了证又怎么样?这事从头到尾都荒唐。”
“我知道你想要蒋言孝的把柄,想要我出面作证这次花灯节刺杀是他的手笔。”涂有琴从稻草堆上站起来,也许是盘腿盘得久了,他踉跄了几步,嘈杂又刺耳的叮里哐当声又响起来,他的脚上也有一副脚铐,牢牢地限制了他的行动,他走到监牢的边上,举起带着镣铐的手在霍元乐的眼前晃了晃,“摄政王,证据是不是证据,不是由证据说了算的,也不是由证人说了算的。”
他掸了掸袖口的灰,然后借着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昏暗烛光欣赏袖子上的精美刺绣:“子卿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
他说出了一个很久都不再被人提起过的名字,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早已淹没在岁月之中,深埋在黄土之下,带着满身的污名和悲愤,还有壮志未酬的不甘心。
“子卿一个、肃盛一个、荷华一个……”这几步路好像把涂有琴走累了,他摇摇晃晃地坐下来,毫不在意使青石地面上的污脏,“子卿死在彭城案里,肃盛亡于贪污案中,荷华在赴任陈县的途中无故失踪,半月后才找到残缺的尸骨……”
“这些———”他问,“你都忘了吗?”
“涂有琴。”霍元乐蹲下身,他眉心的那刃刻痕愈发明显,“一意孤行,你会死。”
“谁不会死呢?”涂有琴眯了眯眼睛,“人都会死的。”
“不要心软啊。”涂有琴看着霍元乐鬓边隐约的霜白,“你可是摄政王。”
他的目光落在霍元乐手腕上那几圈褪色红绳上,目光中带了些怀念:“真没想到我们这些人里,竟是你走到了最后……”
昔日同窗之中,尤以霍元乐的心肠最为软和,曾经看到百姓街头斗殴都会吓得脸色苍白的人,如今早已变成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摄政王了……涂有琴的神色恍惚了一瞬。
“算了吧。”他低低地说,“该放下了。”
霍元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他下意识的去摩挲:“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才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情爱是个太过奢侈的东西。我可以放下,但不能算了。”
就算他放下了对将军的那份喜欢,放弃男女之间的私情,只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那也不能算了。
这个朝堂若是忠良含冤而死,贪官污吏横行,它就是病态的,是不对的。
涂有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霍元乐一眼。
除了韩娅将军,这条路上已经死去了太多太多人,这是一条曾经几乎看不到希望的绝路,与他们同行的那批人死的死、伤的伤、退的退……于是越往前人越少,彼此之间也越发珍惜。
他是蒋言孝的心腹,正因为是心腹,才是最好的替罪羔羊,霍元乐想让他指控蒋言孝的罪行,无非是想借着保护证人的名义留下他的性命,但如果这样,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意义都要大打折扣。
蒋言孝承诺过一定会留下他的性命救他出去,这事太师一派都心知肚明,如果他死在牢中,究竟是太师一派内部出了问题,还是霍元乐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太师一脉无法控制?
他的性命,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对于人心挑拨。
“若注定要终结,那便以我为始吧。”涂有琴抬起手,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腕,他似是浑然不觉,只是笑得更开心,“我们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
“元乐啊……”如同昔年读书之时一样,涂有琴笑着道,“衔梧街第三家的糖霜烙饼,可别忘了。”
“那花灯如昼,游人如织之际,忽有骚乱生,血飙飞三丈,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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