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月白,犹如最纯净的梨花,盛开在这污浊之地,驱散了这一屋子的荼蘼艳色,沈遇的视线跟随对方的裙摆,在屋子里一寸寸游弋。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那些气味。
然后他见到江云亭站在梳妆台上,指着上面的一样东西对他点头。
沈遇大步而来,发现那是一张花笺。
金色的花笺上写着几行字,是来自红粉楼的邀请。
这花笺,是青柳巷中最近流向的玩法,面向的是一些有才名的入幕之宾。
每到夜晚,青柳巷的这些花楼就会派送出一些花笺,得到邀请的人,当夜酒水免费。
这种附庸风雅的玩法,沈遇有所耳闻。
得到这种花笺的人并不止一人,之前的死者也有,他向来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早早派人去查过,可他的重点放在得到花笺的人身上。
可谁能想到,这花笺本身上就大有文章呢。
他拿着花笺,一臂的距离,如江云亭所言,根本闻不到任何的气味,普普通通的纸张般。
低头靠近,他想仔细闻一闻,见到对方这动作,江云亭吓了一跳。
她伸手,手指拉住那花笺一角,使得沈遇的动作无法继续。
透过轻纱,沈遇的面容其实很模糊,藉着纱帽的遮掩,她头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大量对方。
在对方的疑惑中,她摇头,想了想凑过去,两人距离很近,她压着声音,轻柔的语调只能沈遇听闻。
暖香的呼吸透过轻纱落在身侧,很痒,沈遇眼帘颤动,他冷着脸,听着江云亭的话。
“傍晚了,不能闻。”
她自幼和各种香打交道,这种香气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可对于沈遇这种对香一无所知的人,靠太近会中招的。
幽昙香味含蓄,可情香的效果猛烈。
这也是她在府中阻止沈遇去见老夫人的缘由。
想了想,她将手伸出,将一个小小的香囊放到沈遇的掌心中。
普通的香囊,看不出什么特点。
在江云亭的示意下,沈遇将那香囊放到鼻尖,清爽的气味钻入鼻腔,似是薄荷的清香,驱散了脑海中的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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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沈遇道谢。
虽说他不觉得小小情香能对他如何,不过对方的好意他还是接受的。
摇摇头,江云亭不再多说,她走到窗户边上,耳边听着沈遇的各种吩咐。
如何查案江云亭不清楚,有些话她也听不明白,干脆看着窗户,任由外头的清风拂去自己鼻尖的脂粉香。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小云楼,门口挂上了灯笼,烛火在日月相接之时,悠悠荡荡。
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灯笼下方走出来,他打量四周,似乎很怕被人发现,快步走向一处,那里有一辆马车在等待。
哪怕只是侧脸,江云亭便足以认出对方。
呼吸,在这一瞬停滞,她张开嘴,又想到她在的地方,一声呼喊卡在唇齿之间,终究没能喊出。
是子明哥哥。
找寻已久的人在此刻出现,江云亭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她将呼唤困在身体中,看着那人靠近马车的步伐,转身往外跑去。
少女的裙摆荡开的弧度,失去往日里的娴静和礼节。
纱帽飘扬,擦过沈遇的手背。
本在和扶桑说话的沈遇惊讶的看着江云亭打开门冲出去的模样。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无端觉得她很着急。
视线落在窗户上。
他记得江云亭刚是站在窗户边上,然后看到什么吗。
“爷?”
见到自家爷的失神,扶桑小心询问:“要不我跟过去看看。”
“不用,去让人查之前死者的收到的那些花笺。”
他短暂吩咐一句,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就见到下方跑出来的江云亭。
她跑向青柳巷出口的方向,步伐很快,中间踩到裙摆踉跄一下,沈遇下意识的伸手,却见那人站稳后,再度跑着。
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沈遇见到的是一辆正在离开青柳巷的马车。
距离有些远,以江云亭的速度是赶不上了,而她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步伐逐渐停下。
江云亭站在原地,直到那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仰着头,纱帽有些歪斜分开,露出了一小片下巴。
隐约的,似有水色划过那片白皙,碎落在尘埃中。
沈遇站在红粉楼的二层窗户边上,手指不自觉按住窗沿。
他垂着眼帘,望着下方的女子。
在这昏暗的黄昏中,灯笼照着这一条充满着欲望的街道。
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身后,将她影子拉长,为她镀上一层锦衣。
那一身素色的少女,像是跌入凡尘的梨花仙,在这繁杂的尘世中,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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