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香囊就放在柳乘嗣的手掌中。
脏污的手指被灰尘覆盖,看不出原本的肤色,而那一枚月牙白的香囊,干干净净的,落在他的掌心中。
隐约的,还能闻到上面属于江云亭的那甜美梨香。
那是令他魂牵梦绕的香。
柳乘嗣看着那香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激烈的抗拒着,叫嚣着,想让他将香囊给扔掉。
是听从命令,做个可怜的傀儡,还是挣扎一番,只是做柳乘嗣。
哪怕是那个……同样歹毒恶臭的柳乘嗣。
柳乘嗣缩回手,狠狠将香囊抓在手里,贴着自己的心口,喉咙发出呜咽声。
凌乱的发丝中,露出一双发红的眼。
柳乘嗣几次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朝思暮想的姑娘近在咫尺,可这几步之遥,隔开的却是天和地的距离。
她仍旧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纯白的梨花不堕深渊。
而他呢。
他是谁?
可怜的阶下囚?将死之人?被人操控却无知无觉的傀儡?
他不知道。
可最起码在她面前,他想做回柳乘嗣,尽管那个柳乘嗣同样被她所厌恶。
柳乘嗣身体绷紧,脊梁弯下,按在心口处的手指没有松开。
身体中的躁动在香囊的作用下逐渐平息。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什么崩断的声音,就那根一直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锁链被斩断了。
他后退几步,和江云亭拉开距离,看向宋凌阳。
“我帮你指认他们。”
“你抓来的不是全部的人。”
两句话,让宋凌阳露出惊喜的表情。
说完这些,柳乘嗣转身不再看江云亭。
在心灵获得自由的那一刻,柳乘嗣想的,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这般可悲的自己。
打出招牌
柳乘嗣没再说话,可江云亭接收到对方驱赶自己的想法。
她迈出步伐,裙摆在这阴暗的牢房中荡漾出明艳的弧度,好似那天上的阳日,光芒耀眼,烫的柳乘嗣余光狼狈移开。
这将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
他知道。
从此之后,他和她,天上地下,再无相见之日。
喉咙滚动,带动伤口,疼的让柳乘嗣双眼发红,低喘忍耐着。
他很想再看她一眼,可他没有,固执背对对方,听着对方脚步慢慢走去。
一步,两步……轻飘飘的,一如她来时的模样,飘然的,离开他的生命。
“柳乘嗣。”
当这个名字被江云亭吐出时,柳乘嗣身体僵直,他下意识看过去,从栏杆中对上那人的眼。
昏暗的光景中,隔着些许的距离,让他有点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可那双眼,轻淡如风,清凉如水,如琉璃般通透明亮,穿透所有的污浊和黑暗,直刺而来,让他不得不直视在那双眼里的自己。
“当时在那客栈中,你是否的确想要和阿遇合作?”
江云亭问出这句话。
一路上,也算是相伴而行,她对柳乘嗣的表现还是很敏锐的。
对方明明有过妥协的时候。
如果真的达成合作,他或许还会被丢入这牢房中,可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毫无尊严可言。
柳乘嗣的反水,是那颜不语所希望的。
那么柳乘嗣自己呢。
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单刀直入的问题,如一把利剑,劈开所有遮掩。
柳乘嗣望着女子眉眼间的宁静和冰冷,那神色,好似被大雪覆盖的苍郁森林,一旦陷进去,就会沉入那股子的苍冷中,再也挣扎不出。
“……是。”
良久,柳乘嗣结束了两人的对视,像是逃避般他快走几步,离开江云亭的视线。
可他的回答,江云亭听到了。
是,他想过合作,他试过挣扎。
是,他从不希望做什么前朝皇族后裔。
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那十几年,只是单纯作为安国公府家义子的那十几年,是他最开心,最快活的日子。
那时的他,只是柳乘嗣。
他偶尔会想,如果在那个时候,自己就遇上了她,那么哪怕在后来得见那些龌龊,他也不会走偏了路,从而万劫不复吧。
可这世间从不缺如果,也从未有过什么如果啊。
“这样啊!”
属于江云亭的回应,像是无法捕捉的云,落在了心头,转瞬消失不见。
再回头,那人已经远去。
牢房外面留下的是等待他配合的宋凌阳。
柳乘嗣摊开掌心,小心拍打那香囊上的灰尘,可他的手,本就不干净,反而将那香囊弄得更灰扑扑。
几次之后,他放弃了动作,小心的将香囊放在自己心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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