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临死前是什么样,她姨娘平日最爱干净,会搽香粉,哪怕是孕中,艰难躺在床上,她也没在姨娘身上闻见过臭味,姨娘不会让自己邋遢的无法见人,可是她姨娘死的有多惨,她是活生生被祖母和父亲害死的,姨娘才多大,姨娘的满头秀发乌黑如瀑,她都没见过姨娘头发变白的模样,她曾说要陪着姨娘到老,可她连姨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姨娘尚未老人就没了。
可害她姨娘的人却能平安到老死。
真不公平。
她折过身要离开。
床上的老太太忽然艰难睁开了眼,喘着气叫她,“是、是烟哥儿?”
沈清烟手攥成拳,面色青白,“祖母大概不想看到我,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的脚才踏过一步。
老太太闷咳起来,咳的吓人,沈清烟怕她咳死了,自己得担责,赶紧叫丫鬟进来,丫鬟一脸平常的给她顺气,倒些清水灌下去,老太太的咳嗽勉强好些。
老太太急切的朝她招手。
沈清烟打死也不近前,她被祖母坑过,她断不可能再叫她坑一次,她火速朝外跑,身后祖母竭力喊着她,“烟哥儿、烟哥儿啊……”
沈清烟人已经先婢女跑出去了,雪茗瞧她慌的像被鬼追,怕她遇着事,忙问怎么了。
沈清烟等出了福寿堂才告诉她,“祖母从来不会那般焦急的叫我,谁知道她会不会又使招害我,我跑了总没错。”
雪茗这回都要夸她两句机智,主仆两个一身轻的回了院儿。
这一晚,沈清烟睡的不安稳,快四更天时,外边儿吵嚷嚷的,沈清烟迷糊中似看见了祖母,祖母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张着空洞的眼睛哭叫着,“烟哥儿救我!烟哥儿救我!”
沈清烟直接从梦里给吓醒了,睁眼后只瞧雪茗跑进来,匆忙扶她下床道,“老太太没了,您赶紧起来。”
沈清烟顿感诧异,她才刚做梦梦到祖母叫救命,祖母就死了!
她也不敢拖延,任雪茗给自己穿孝服,片时,那门外就有小厮来叫人,让沈清烟速速去前堂。
沈清烟急忙跟着他去了前堂,前堂已经布置成祖母的灵堂了。
灵堂内此时一片哭声,沈清烟进来就见跪了一地人,她父亲沈宿也跪在地上,见她来原是哭着的,黑着脸冲她示意跪到后面去。
沈清烟再恨祖母,她也死了,跪也就跪了,她并不在意,可是这堆跪着的人里只有沈浔是站着的,他被下人扶着,身上穿着素白孝服,面容悲戚,有那么一瞬,她能想到,要不是他受伤了,估计他比谁都想跪到地上给祖母披麻戴孝。
谁叫他是祖母最疼的孙子,他能有今日,祖母在其中帮了不止一星半点,换作是她,也会痛苦吧。
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屈膝跪到蒲团上。
沈宿却招呼小厮道,“你去端个凳子让浔哥儿坐下,别叫他站累了。”
沈清烟呆住,有点惊奇父亲对沈浔这般好了,但好不好的她也不在乎。
沈浔倒没有坐凳子,推开了扶着他的人,让拿来蒲团,和他们一样跪到地上,好巧不巧的就跪在她父亲身边。
沈清烟略微有些纳闷,他怎么不和二叔跪一起,反倒跟她父亲跪一起,有点没规矩,她心底也就是这么腹议过,她总不能当着一众人面儿站起来指着他说没规矩,她父亲和二伯都不说,哪轮得到她来说。
于是这满室人就这么跪到了天亮,沈清烟跪的腰酸腿疼,可一屋子人谁都没动,她不可能先动,只好继续忍耐着。
这时沈宿手搀扶着沈浔起身,两人一起走到前堂外,未几就见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上香。
沈宿带着沈浔在一旁招呼客人。
沈清烟再傻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祖母走了,按理来说是他们大房来操办葬礼,大房没有嫡子,她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一直以来父亲都分外看重她,即使把她送给了顾明渊,也仍想着把她要回来,让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葬礼上,若是往常,也该是父亲带着她去招待客人。
所以现在父亲是把沈浔……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吗?
像是验证她的猜想,灵堂内外有站有跪着的人,与永康伯府有亲戚关系的人都在其中,沈宿走到灵位前,先给祖母上了柱香,然后起身冲那些人道,“亡母过世,劳诸位前来吊唁,可怜我膝下并无嫡子尽孝,今日诸位在此,请替我做个见证,我这亲侄素来唯亲孝顺,又是个谦逊有道的好孩子,便让他兼祧到我们大房,与我做嗣子,也好替我为亡母尽孝道。”
他这话说完,便有小厮递上族谱,沈宿执笔在长房嫡嗣上写下了沈浔的名字。
沈浔随后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被沈宿扶起来后,极郑重的唤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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