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霜很少做梦,不懂自己缘何思乡,连忙四下观察一番,发现这里是孤星山。
夜色浓浓,山石嶙峋。礁石边,月华满天,水声飞溅,耳畔有哗哗瀑布在响,身侧环绕清澈潭水,跟记忆里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藏匿在巨石后,反而浸泡在水潭之中。
清辉寒夜,流水微凉。
白色里衣都被浸润,衣袖湿漉漉的,黏附在胳膊上。楚在霜略感不适,她顺势就挥动手臂,想要甩掉身上的水,却恰好撞上身后温热身躯,接着有人轻轻扣住她手腕。
梦境让无我剑失效,以至于感知都消失。
不知何时,瀑布之下出现另一人,悄无声息立于她身后。
他们相隔缱绻清波,由于这冒失的动作,几乎要依偎在一起,甚至透过衣料感受彼此体温,像是在寒水中彼此相触的暖玉。
她认出那只手,猜到来者是谁。
没准魅族都是这般神出鬼没又不讲理,不但私闯他人梦境,还极喜欢倒打一耙。
楚在霜还来不及回头查看,便听他既好气又好笑道:
“我确实没想到,你印象最深的月圆夜,居然会是这一天。”
魅族可以依靠梦境传信。斐望淮不好潜入仙修大军阵营,便用治疗她时残留的魂火入梦。
两人当年在塔底遇到日晟尊者,为她重塑道心时灵气互融,梦境自然而然就共通,只是他第一次进入她梦境,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莲华宗的孤星山,并非她常来的地方,倒是他的秘密据点。他潜伏莲华宗时,由于魅族血脉会随圆月觉醒,特意在杳无人烟的后山瀑布躲过此劫,依靠冰冷刺骨的流水来压抑躁动。
此处连同门都不知道,他却不知她何时来过。
楚在霜回过头来,果然看到斐望淮。
他湿润的墨发披散,脸上沾染清亮水液,身上白衣早被瀑布冲透,露出流畅柔韧的肌肉线条。水雾环绕,淋淋漓漓,如同危险又昳丽的精怪,一不留神就要被他吸取神魂。
当年月色下惊鸿一瞥,跟眼前景象别无二致。
明明一整天盼望传信,无奈碰面的地点不对,连交谈语气开始变味。
她被他握住手腕,又见他衣衫湿透,眼神莫名发飘,不知该落何处:“什么意思?”
“入梦只能选择你记忆里去过的地方。”他眼眸漆黑,睫毛落满晶莹,慢条斯理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来过这里。”
“莲峰山那么大,我想去哪儿去哪儿,来这里有什么不行?”楚在霜道,“你擅自闯入别人的梦,怎么有理由先指责我?”
没准是知道在她的梦境,没准是确认他并非真人,仅仅是贸然进来的神魂。她的胆子猛然间就变大,准备死不承认过往罪行,坚持声称来此是个巧合。
“口气还挺霸道。”斐望淮被她气笑,不禁出言质疑,“莲峰山那么多地方,偏偏这里印象最深?”
“没错,这是我的梦境,我想去哪里都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微抬下巴,抑扬顿挫道,“你管不着——”
或许是熟悉环境让她放松,她又露出莲峰山上讨打模样,总装得善良无辜,将人气得牙痒痒。
她没暴露仙魔之气前,他就应该看出来的,她有一丁点坏,谈不上多恶劣,却总用在他身上,就像塔底的作弄,又如梦见了这里。
正因如此,他在那些年里对她爱恨交织,第一次觉醒血脉时,发现梦中对象是她,不亚于受晴天霹雳。攸关生死的对手不知不觉在他心间生根,那些日积月累的相处被酿成辛辣的酒,在喉间及体内带来阵阵灼烧之意。
此事对自视甚高的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偏偏她还一无所知、无动于衷,坦坦荡荡将他看作棋友,一如彻头彻尾的独角戏。
因此,每逢月圆夜涌现旖旎思绪,他就用瀑布寒水惩罚自己,借此冲刷由她而生的自厌及欲念。
他那时以为她不懂这些,却没料到她来过这里。
“看我做什么?”
楚在霜面对他幽幽目光,她嘴上相当硬气,眼神却闪烁起来,耳根升腾起赧意,跟当初被他发现风流艳册时差不多。
这一幕让他颇为怀念,触动诸多回忆的碎片。他们在莲峰山爬塔弈棋,偶尔到红尘泽挑选杂物,在高塔上赏灯观月,去群山里御剑飞行。
没有那些生死较量,没有那些沉重战事,不是什么仙尊或魔尊,更无需挑起什么担子。
就像回到了过去,只有她和他而已。
斐望淮沉吟许久,倏地绽放笑意:“你想去哪里都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在霜察觉他略微低头,连带一缕湿发蹭过自己,不冷却带来酥麻痒意。她鼻尖感受雾气潮润,嗅到一丝他的气息,是青柏被甘露浇过的清冽,闷声道:“对,怎么了?”
“那你猜我为什么来这里?待在这里想做什么?”
她眸光微颤,心里忽一跳,故作不明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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