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夫人没了,咱家没了,国亡了,但我们小小姐一定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小小姐,别怕!往外爬,爬出去!走,别回头!”
“母娘嬷嬷——”小阿朝用力摇头,她伸着手要抱,童声尖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我不要!!”
乳母嬷嬷哭着笑:“哎呦,这时候可不兴撒娇了,小小姐啊……”
笑容和泪水在乳母嬷嬷面庞凝固,滚烫的血光,倒映在小阿朝眼瞳中。
“——”
乳母嬷嬷的脖子被雪亮的马刀砍成两半,喷血的头颅落在她怀里,
小阿朝呆呆低头,对上嬷嬷圆瞪的双目,那张苍老的面庞,眼中有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绝望、那么多的舍不得
“……”
她呆呆抱着嬷嬷的头,看着嬷嬷的尸体被粗暴拽开,洞口露出几张比野兽更蛮怖的人脸。
几个戎狄士兵狰狞地对她叫喊,他们伸出手,粗壮的手抓向她的腿。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她全身都在颤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唯一从家来得及带出来的小匕|首,平生第一次握住刀,刀尖颤抖又狠狠地捅进那只手里。
“啊——”
鲜血喷溅,两根被切断的手指飞了出去,泪水含满眼眶,模糊的视野中,衡明朝看见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
她用力拔出小匕|首,她的手颤抖得厉害,手指因为使用超出她年纪的力量而不断地痉挛,她抱着嬷嬷的头缩起腿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人面怪物的脸,越退越远,她转过身,一只手抱着嬷嬷的头,一只手往前爬。
她的鞋爬丢了,手磨得血肉模糊,一层层凝固的血将小碎花短袄染成发黑的红。
她就这么爬出了皇城。
逃难的队伍从城门如决堤的黄洪漫开,蜿蜒到天尽头的方向,到处是凄厉的哭声。
小阿朝抱着嬷嬷的头颅,一手握着小匕|首,慢慢踉跄地转过身,望向身后的皇城。
那正是黄昏的时候,惨烈的斜阳将皇城笼在一层凄金色的光辉里,有冲天的火光,有坍塌的亭台楼阁,有堆叠成山的尸体,有溪流成河的血。
小阿朝呆呆看着。
她知道,书上写过,这就是乱世。
在乱世,她失去了国,失去了家,失去了爹娘,失去了乳母嬷嬷,失去了曾经幸福的所有。
小阿朝望着皇城,泪水重重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倏然跌跪在地,再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出来:
“啊——”
“啊!!!”
咸涩的泪水滑过脸颊,刺得脸上刮出来的血口生疼,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几乎要哭尽世间所有的苦痛和委屈。
如果没有乱世该多好。
小小的她,第一次在心里升起这个模糊的念头。
能不能,再不要有乱世了。
小阿朝加入了逃难的队伍。
国亡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逃难的百姓从皇城外排成黑压压的队伍,绵延开几十里,拖家带口,哭嚎连天。
小阿朝是被一户好心的农家拉进队伍的,当时她抱着嬷嬷的头跌坐在地上,哭干了眼泪,就呆呆望着皇城里烧天的火,仓惶逃难的人群乌泱泱从她身边过去,一个推着老娘过路的中年汉子看见她小小一个浑身是血站在人群中差点要被撞倒,连忙把她抱出来:“这娃子,咋一个人,你爹娘呢?”
小阿朝迷茫慢慢抬头,对上一张黝黑关切的脸。
“…”她嘴唇蠕动,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中年汉子一愣,旁边抱着襁褓幼儿同样满面风霜的王大婶听了,怜悯地叹声气:“这小年纪,造孽啊。”
小阿朝就这样被王大叔带进了逃难的队伍。
大叔姓王,家里原本有几亩田,但戎狄进了村子烧杀抢掠,不得已带着老娘妻儿出来避祸,王大叔用唯一的独轮车推着痴傻的王阿婆,王大婶抱着襁褓里的幼儿,一家四口,带着干粮和家当,就像这队伍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浑浑噩噩又迷茫地踏上逃难之路。
王大叔很善心,看小阿朝一个小孩,怕她被坏人拐了,叫她说是自己远方侄女,要她跟在自己一家人身边,还问她带没带干粮。
小阿朝说她有干粮,她怀里除了小匕首,还塞着早前嬷嬷给包的奶囊子,是一种牛乳干粮,足足有三个巴掌大,比石头还硬,不过只要含一口在嘴里,等它慢慢化开,咸涩带腥的味道充斥着嘴巴,就能顶一天都不会饿。
队伍里大多是紧紧抱团的一家人,但也会有像小阿朝这样落单的人。
小阿朝就认识了一对姐弟。
那是傍晚休息的时候,她艰难用小虎牙啃奶囊子,感觉两道视线紧紧盯着她。
小阿朝一抬头,就看见那对抱膝挨簇在不远处的姐弟。
她们也是小孩子,身边没有一个大人,只有姐弟俩,姐姐八、九岁的模样,身后的弟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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