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听见她说:“因为你给那个小妹妹买秋梨膏糖。”
褚无咎愣住。
“就是那天…我们进城的那天…”明朝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其实褚氏主宅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之前就记得你…在街上,你在看书,旁边的小妹妹拉着娘亲哀求想吃糖,你就送给她好多秋梨膏糖。”
“好多好多哦,那个店家把整个摊位的糖都拿给她,小妹妹拿不过来,她娘亲就得帮她拿,那么多糖,不止她可以吃,她娘亲也终于可以舍得吃几口。”明朝吸了吸鼻子:“她一定很高兴,能吃到糖、还能让娘亲也吃上糖,这必定是一个小孩子,最高兴的事了。”
褚无咎沉默。
他已经有些不记得这么一件事,这是太小的一件事,他当时那样做,也未必是出于什么善心好意,更约莫是不喜孩童吵闹。
他本不应该说什么,就让她这么误会下去该是最好。
但不知在想什么,他还是用冷淡的语气:“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这样的小事,我未必有什么善心。”
听他这么说,明朝眼神隐约有些失落,却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她看他一眼:“你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坏,你也许不是那么好,但你也没有那么坏,否则你为什么不是把人轰走赶走,而是满足她的愿望,送给她想吃的秋梨膏糖。”
“…”褚无咎一时不知说什么,他大概有许多理由,但想想说起也没什么必要,薄唇抿了抿。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她低低说:“反正我记得。”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秋梨膏。”她说:“我爱吃甜食,娘亲怕我吃糖吃多了坏牙,不许我多吃,但秋梨膏糖是润喉下火的,吃着对身体好,每次去街上,我就撒娇耍赖,娘亲拿我没办法,总会买给我,我举着吃一路,吃一口,也要高高兴兴喂给娘亲一口。”
“所以我最爱吃秋梨膏糖了。”
“…我知道,伯母几年病逝了。”她问他:“你是不是也经常想念你娘亲。”
褚无咎抿着唇,半响,低低出一声:“嗯。”
“我也是。”明朝低低说:“我出生在凡人界,小时候,西北的戎狄进攻中原,打败了我的国家,都城破了,国亡了,我爹爹是一个刚烈清正的人,他不愿意投降,自刎献国,娘舍不得他孤身上路,就陪他一起走了……后来,我认识的好多叔叔、哥哥,从小陪伴我的侍女姐姐,我的母娘嬷嬷,也走了。”
“我时常会想她们…”她低低:“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枕头上,会想起坐在爹爹膝上他教我读书,早晨娘会叫我起床,坐在床边为我扎好看的小麻花辫,这个时候,母娘嬷嬷会笑着推开木门进来,端着热腾腾的小米粥……”
她抬起袖子,重重抹着眼睛,湿润的液体在袖臂布料渐渐漫开。
“我真的,很想她们…”
褚无咎听见背后低低的呜咽。
他缄默地听着,脚步渐渐放缓,最后停下脚步,把她放下来,然后转过身,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臂抱住她。
“别哭了。”他说:“我的父亲没教过我读书,我娘没叫过我起床、没为我束过髻,我小时候,也没喝过热腾腾的小米粥。”
“你比我幸运,至少你还有值得不断留恋回忆的东西。”褚无咎用手掌擦去明朝脸上的泪水,淡淡说:“别哭了,亡者的魂灵在天上看着,也会舍不得。”
明朝心里酸涩。
她们是修士,都知道,人死后入轮回,亡者的魂灵不会留在世间,也不会在天上看着。
但明朝还是很喜欢这些话,这是娘亲与母娘嬷嬷与她说过的话,是她从还是个凡人、还是个小孩子时候就留在心里的一种美好的愿景,一种曾经支撑她走过痛苦的慰藉和希冀,哪怕到了今天,哪怕到了以后,她也仍然幼稚地愿意永远相信这些话,相信家人会在天上看着她。
明朝看着褚无咎,觉得他怎么这么这么好,他能理解她、懂她,也愿意用她喜欢的方式哄她、安慰她。
他们是能彼此理解的人,是修士,但仍然有着凡人最朴素平凡的感情。
“谢谢你。”明朝眼眶红通通的,她偎在他怀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谢谢你…”
“认识你,我真的好快乐呀…”
“你也别难过。”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你以后,也有我,虽然我不能教你读书了,你也不用我叫你起床了,但我会扎头发,我可以给你束好看的髻,我也会煮小米粥,我还会做好多好吃的,我都做给你吃。”
“别难过呀。”她软软说:“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褚无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她依赖又安慰般的抱着他、无害地依偎在他怀里,可他却觉得她像在伸出一只手,直直抓进他的胸膛、抓住他的心脏,毫不容情地捏紧,碾出跳动皲裂的血肉和鲜红滚热的血来。
是相思引,是相思引。
他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这三个字,像和着糜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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