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眼眶突然湿了。
“苍叔父。”她哭着:“寒二哥死了,我哥哥死了。”
苍穆叔父红了眼睛,摸摸她的头:“我知道,我知道。”
“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苍穆叔父咬着牙:“齐王勾结异族、残害忠良,他不死,不还一个公道,不足以告慰天上英灵,更不足以光复这天下法理。”
清微叔父忽然露出担忧的神色:“二兄…”
朝朝仰起头,看着苍穆叔父站起来。
他穿着肃穆的朝服,面容疲惫却坚毅,双目如火湛湛,闪动着愤怒决然的光。
“我们已经忍得够多了。”他咬牙:“这件事,我们必要讨一个公道。”
苍穆叔父去上朝了。
朝朝到门口等,最开始站着,后来站累了,她就坐下来,坐着等。
她等啊等,等到从白天到黄昏,晨曦的阳光升到高高的正午,又慢慢落到屋檐后,昏黄的光霞倾倾扬扬洒落,披落她身后,打下长长的影子。
朝朝终于等到了。
长长的队伍,从巷口的尽头缓缓挪来。
朝朝仰起头看着,看见遥摇飞扬的白幡,像一只只被扒干血肉的只剩干瘪皮囊的白鸟,被挂在高高的木棍上,在死去的时候,甚至发不出一声最后凄厉的哀鸣
——辅国公苍穆上谏朝堂,列十三项大罪请旨诛杀齐王,帝默不言,秦王不允,愿褫夺齐王的亲王位,降为公子禁足半年,并赏金万两抚恤西疆牺牲的将士遗孤。
苍穆叔父并不答应。
在皇帝和稀泥,秦王怒斥齐王,齐王松口气又有些得意地跪下来准备迎接那一道并不伤筋动骨的降罪圣旨的时候
苍穆叔父取出一直藏在袖口的匕首,割开齐王的喉咙。
她的爹爹和叔父是当世名臣,高位权重,持重儒雅,所以很多人都忘了,十几年前,他们是从乱世的血火里率着千军万马生生重新扶持起这偌大山河。
苍穆叔父的手很稳,稳稳割开齐王的喉咙,鲜血像喷泉那样溅开。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呆呆看着喷溅的血,齐王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落在地上。
“……”
朝堂在一瞬的呆滞后,像煮沸的锅炉炸开:
“杀人了!”
“辅国公!你疯了——”
“护驾!快护驾!!”
爆出无数喊嚷尖叫,羽林卫蜂拥冲进朝堂,御前太监们火急火燎护在惊恐的皇帝身前,所有人像看着怪物般恐惧看着苍穆。
苍穆充耳不闻,神色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酷,他甩开满脸恐惧绝望捂住冒血喉咙的齐王,反过手,将匕首狠很掷向对面茫然惊慌的凉王。
“苍穆!”
秦王反应过来,目眦欲裂,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在那匕首刺中凉王之前险之又险将之挑飞,苍穆露出憾色,他还想摸向胸口另一把匕首,无数箭矢如流雨贯穿他的身体。
“噗——”
利箭接二连三穿透血肉的声音。
苍穆被那巨力冲得退后踉跄两步,鲜血大股从口中喷出。
“你——”
秦王愣住,露出复杂的神情。
苍穆是王妃的义父,当今的辅国公,秦王虽恨衡玄衍杀先帝,也厌烦苍穆古板执拗屡次冲撞自己,但也没想过杀他。
“你…”
苍穆指着他。
“先有邓氏满门,又有寒家小将。”
“你偏袒兄弟,徇私眷属,莽撞狭隘,轻信狂躁,罔顾公道法理,伤忠良之魂,损天下人心。”苍穆厉声:“你不堪为君!”
秦王脸色骤变:“苍穆你放——”
辅国公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轰然倒下去。
“!!辅国公——”
……
浩大的白幡仪仗簇拥着灵柩回到府里。
朝朝站在院子里,扶着苍穆叔父的棺椁,前面不远处的御前大监用尖锐的声音宣读圣旨,说苍穆叔父当廷刺杀齐王,目无王法,罪大恶极,本该问罪全府,但看在苍穆叔父一生为国,劳苦功高,特以免除家人罪责,但不许按照国公规格入殓,只许按庶民规格下葬。
大监宣读完圣旨,让她跪拜领旨谢恩。
朝朝像没听见一样,站在这里。
霍肃在旁边也没有跪,他死死攥着拳,太用力了,用力到全身开始轻颤。
秋秋和其他家里的小辈们不吭声,大家默默地、默默地看着对面仪仗队伍的人。
大监和使臣们被众人这些眼神看着,浑身莫名生出寒意。
有人忍不住退后,甚至哆嗦了一下。
大监忍住莫名的憷意,强撑着还想说什么,正门被推开,一列气势不俗的侍女亲卫进来。
“秦王妃有命!”为首的侍女倨傲仰起下巴,喝道:“谁敢在国公府无礼,秦王妃有命,为辅国公添丧仪,一应仪仗,皆按国公规格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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