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皇后了,我不做皇后了。”她大哭:“我不要害死您,我不要害死您!您回来,您不要死,别不要女儿,别不要朝朝…”
“…呜呜”
大颗眼泪滚落,她在承受不住般地伏下来哭:“都是我的错——”
“…是我,是我的错……”
“我不嫁给他了。”烈火烧起她的衣角,她蜷缩起来,泣不成声,嘶哑地呜咽:“朝朝再也不要、不要嫁给他了。”
——
铁骑猎猎踏过朱雀长街。
想起刚才相府发生的种种,吕总管骑在马上,腿还忍不住哆嗦。
一个亲王,大几位宗亲朝中大员,说杀就杀。
甚至如果没有新后叫停,吕总管毫不怀疑,陛下真的会把那些宗亲大臣的九族全拉来,杀得血尸满地。
陛下有雄韬伟略,有卓识与胸怀,有任何明君该有的品质与德行,甚至他脾气绝不算暴虐,大多时候淡漠得平和从容,但吕总管从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陛下身上流着那位“疯帝”的血,仙神可以做神,也可以变成比恶鬼更疯魔的怪物。
吕总管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猝然激烈的轰喊声。
“大火!”
“哪起的火?!”
“大火——”谁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相府大火了!”
吕总管脑子“轰”地一声。
他眼看着浩大的队伍停下来。
他看着最前面的年轻的帝王倏然勒住马,他猛地转过身,望着那天边烈火烧起的方向。
他久久地望着,仿佛化作一块人形的石像。
吕总管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但他又恍惚仿佛见过这样的神情。
吕总管突然想起,那是他还十来岁年纪,入侍宫中,做监礼司无名无姓的小监童子,曾见过太先帝夜宴,那位俊美狂肆的君王披头散发、袒胸露怀,拿着酒杯高唱天命歌,歌起兴至,推倒旁边流彩的大盏华灯,任火势蔓延,然后大笑着拔剑杀人。
太先帝是个疯子。
那个疯子,最后死了,几乎让整座王朝为他陪葬。
尖锐的嘶鸣声响起。
新帝忽而骑着马冲了出去,他的金红大衮在风中飘扬,那身影像一支有去无回的利矢,一头魇魔的怪物,冲向火海。
吕总管说不清自己为何生出如此胆寒的恐惧,仿佛刹那间,天都要坍塌。
“救火!”吕总管听见自己尖锐到撕耳的声音:“快救娘娘!快拦住陛下!”
“陛下——”
身后有无数声音。
褚无咎像听不见一样,纵马向前。
熊熊的烈火,把屋院烧成一片火海,无数人慌乱交错着泼水灭火。
褚无咎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火焰吞噬的院落。
他说了从此什么都听她的,愿意等她,等多久都没关系。
她叫他别发疯了,他答应了。
她叫他回宫去,他也愿意走了。
他说会为衡玄衍手写祭文、尊为岳丈、大肆补偿一切哀荣,他说明日再来,她说嗯。
他以为,这就是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以为和她真的还能有明日。
火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倏然将他眼瞳烧成同样骇红恐怖的颜色。
清微满脸泪水,悚然扭头,惊啸:“新帝——”
年轻的帝王纵马而入,马蹄跨过众人头顶。
她骗了他
她骗了他。
如果有来世,他再不会向她低头,再不会退让给她留半分余地
如果有来世,他再不会相信她!
“——衡明朝”
烈火焚爆起的那一刻,凄厉的声音从他喉咙滚着血撕裂出:“衡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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