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是一种美丽而太罕见的东西,它不是天真无邪、不是神圣无暇,不是说什么是,它是一种过分微妙的品质,稍多一点就显得虚伪做作,些微的不足就会彻底沦为庸俗不堪的现实。
衡明朝是一个例外,她真诚地认为自己是平庸的,也甘于这种平庸,她从来表现出木讷、怯弱、无能、圆滑等等并不美好的品质,但血罗刹活过太久了,她的皮囊在他眼中像猪羊刨开,他能看见她的魂灵,一种永远饱含温暖情感与理想的、鲜活又明媚的纯洁。
是的,即使血罗刹,也承认她是一个格外干净的孩子。
生灵的本能很难不被阳光吸引,所以衡玄衍毫无保留地疼爱她,年轻深沉的天命主也扭曲而癫狂地爱她,越强大的生命越能深刻感受到她血液里跳动的温度,那是一种值得耗费任何心力掠夺与占有的难以再生的美丽。
血罗刹从未体会过这种奇妙的缘分,但他的确不舍得杀她,所以他倒也愿意给她更优容的宠爱。
“听说这个寒霜州,是你师尊半个弟子,你的半个嫡亲哥哥。”
他慢慢走过去,手搭在她肩头,低低一笑:“那你说说,爹爹该答应他的请求吗?”
他清晰感知到掌心细瘦的肩头猛地紧缩。
少女浑身一震,扭过头来,血罗刹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她的眼瞳闪烁着脆弱又疼痛的水光,像两颗晶莹的水晶,仿佛再稍一用力就碎开,碎裂出无数柔软的水来。
魔君心头升起熟悉的凌虐欲,但伴随着这种暴虐,还有那么些许与他而言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柔软情绪,那种情绪,约莫可以说是爱怜。
她很快低下头,并不直视他的眼睛。
“我说什么,对您从没有意义。”她的话音带着浓重鼻音,竭力维持住镇定与冷静:“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不是吗。”
血罗刹垂看着她,她毛茸茸的发顶,额角散乱的碎发遮住小小红肿的杏眼,像一只绒毛都未长齐的幼崽。
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他本想出口的谑胁与警告,突然又觉得无甚必要。
他忽觉自己是心软了。
衡玄衍已经死了,褚无咎虽是天命主,但实在太年轻,还没来得及成气候,他虽忌惮,毕竟也已经想好如何处置,其实也不完全放在眼里。
他已经是三界第一人,放眼乾坤再无敌手,实在没必要过于谨慎,她对他来说太小也太稚嫩了,就算她还敢有什么小心思,于他也无异螳臂挡车,他能轻易将她捏在手里,就算对她放纵些又何妨。
这样有意思的小宝贝,又哪儿去找第二个。
魔君慢慢眯起眼,却低笑:“怎么会。”
“你毕竟是有些不一样的。”魔君摸宠物一样摸了摸她头发,又沿着她鬓角慢慢滑下来,竟像要摸她的脸,声音渐渐谲柔:“爹爹喜欢你,如果能叫你高兴,爹爹也乐意满足你一些心愿。”
阿朝头发都炸了,她猛地后退两步抵住桌案,像被野兽盯着的羊羔崽子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全身几乎炸起毛来。
“陛下!”她话出口,立刻改道:“义父!!”
魔君几乎要大笑出来。
他就说她有股格外的聪明劲儿。
她一直含糊其辞不愿称他为父,这时候看情况不对立刻机灵了,脆生生就叫出来。
可惜,这已经晚了,他可不是衡玄衍,不打算白养个这样漂亮的小女儿。
“我已命王氏在江都城外新建一座点将台。”魔君笑道:“我打算在那里,召见长阙宗众人。”
阿朝一下愣住,所有表情都渐渐凝固,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呆看着他。
魔君还在笑:“你,想去吗?”
阿朝死死盯着他,她抿住嘴唇,半响,终于低下头:“我想去。”
“那你应该说什么。”血罗刹慢慢低柔说:“好孩子,你得学会叫爹爹高兴。”
“…义父。”好半响,血罗刹终于听见她嘶哑出声,声音小得像带鼻音:“…请带女儿去吧。”
“乖孩子。”
血罗刹这才满意,摸了摸她的头发,低笑:“好,爹爹带你去。”
十月份,扬州的桂花开得很美。
寒凉的风卷着无数坠落淡黄的花瓣,吹过青年缓慢走来的身影,吹过他沉默低垂的脸庞。
此起彼伏猖狂浑厚的乌角声中,阿朝看着霍肃沉着难看至极的脸色大步走上来,在他身后,年轻的重阙剑主一步步迈上高大的石阶。
两列数十长阙宗弟子簇拥中,为首的青年穿着玄色的剑服,背脊挺拔,他双手端着一个匣子,那匣子像有千斤的重量,沉得压得他的手青筋绷起,他的神容有一种决然而彻底的冷静,以至冷静到平静,他腰挎重剑、手持木匣,慢慢走过来。
阿朝看着他,目光滑落到那木匣。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年她六岁,刚来到昆仑沧川峰不久,听到敲门声时她刚刚睡醒起床,师尊在后院灶台给她煮鸡蛋,她连忙自己穿好衣服,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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