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面又要分开,说不难受当然是假的,可是更多的却是关于未来的、坚定的决心。这一次他不会再哭了,因为他知道袁波跟自己都在努力着,而且他们一起努力的目标很有可能在不远的未来里实现。
所以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他们会再见面的,他们会再重聚的——他们会一起考上首都大学,让二婶再也不会皱起眉头,让自己离“优秀”离得更近。即使他要追逐的目标离他那么远——远得像天上的星星,但他也不会因为永远追不上而停下脚步。
袁宁悄悄看向章修严。
章修严正巧也看向他。
袁宁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已经上了火车的袁波。袁波挤到了靠窗的位置,趴在窗边看向他们,眼里满是不舍。袁宁跑到车窗外,站在白线里朝袁波喊道:“袁波!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考上首都大学!”
袁波用力点头。如果这两年没有卯足劲去学习,没有卯足劲争取一切能争取的机会,他也不可能代表省里来参加这次竞赛。不管这次有没有拿到名次,能来这一趟就已经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连全国性的比赛他都能挤上来,高考怕什么!别人肯花的功夫,他照样肯花——家里的条件也正在变好,别人能有的东西他也能有!
袁波坚定地说:“我们说好了!”
这时火车开始鸣笛。
章修严拉着袁宁退后了两步,把袁宁圈在怀里,免得袁宁被火车启动带起的风卷下月台。
火车缓缓拖着笨重的躯体往前驶去。
袁宁很想跟着火车往前跑,最终却还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急,一点都不急,他们不用为短暂的离别难过。
袁宁注视着火车,直到火车开出视线之外,他才转过身,把脑袋埋进章修严胸前。他鼻子还是酸酸的,抱住章修严说:“大哥,我知道不该难过,但还是很难过。我又要很久都见不到袁波了,”袁宁把脑袋埋得更深,“等大哥来首都念大学了,我是不是也要很久才能见到大哥一次?”
章修严一顿,抬手扫了扫袁宁的头发。明知道该把怀里的小脑袋推远,他却还是做不到。等真的不在眼前了,也许就能狠得下心了吧?在那之前不必特意疏远也不必刻意冷淡,免得这小结巴又多想。
章修严缓声安慰:“不管多久才见一次,他还是你堂哥,我也还是你大哥。”
小红本
首都书法协会。
会客室里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宾,他脸上爬满皱纹,精神却非常不错。坐在他对面的,是年逾古稀的书法协会会长,是书法界泰斗般的存在。
老会长早就想退,想给后人让位,但大家都不让,因为老会长在这儿就是标杆、就是象征,就能吸引不少人关注书法、坚持书法。现在这一代被普及义务教育的孩子,大部分人都是练老会长的字帖长大的。
会见外宾这种事,本不该再劳动老会长,不过这次来的是故人,自然例外。当初老会长到国外呆了一段时间,这位外宾热情地接待了他,让他在异国不至于举目无亲、举步维艰。
老会长感慨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到华国来。”
外宾爽朗一笑:“其实自从你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以后,我母亲和妻子她们就喜欢上了华国文化,碰上你们华国过年时还会买个唐装穿上。还有啊,家里的碗碟都换成了华国的瓷器,她们口里不说,心里喜欢得很。而且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国会那边巴不得我们多来走走,看看有没有加深两国联系的新契机。”
老会长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些事:“我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契机。”
外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身体微微垮下,背脊陷入椅背中,垂下肩膀直叹气:“我也是累得慌,想来你这里清静清静。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接受绚烂美丽的华国文化的熏陶,找到可以让心灵栖息的宁静之所。”
老会长瞅了外宾一眼:“我们才不会说这样的酸话。”他很少承认自己是文化人,因为他们这一代人经历过最动荡不安的一切,下过地、进过城、逃过荒、扛过枪,哪一行都干过,什么事都经历过一点,这一切造就了如今的他,同时也随着岁月流转融入到他的血骨深处,他不愿抛弃其中的任何一部分。过去容易让人忘怀,所以总该有人将它们铭记。
外宾知道老会长固执,也不多说什么。他站了起来,挺了挺背脊,走到会客厅挂着的书画前站定,说道:“这是你画的吧?连我这种外行都觉得这上面的山峰和河流气势非凡,配上你的字真是一绝,怪不得你那些后辈们都舍不得放你走。”
老会长摇头:“我还是更希望有后辈能越过我走到更高的地方。我现在所在的位置还远远不是顶峰,”他的目光悠远而哀伤,“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顶峰,后来才发现自己所窥见的不过是小小的一角。”
外宾来了兴趣:“难道华国还有人比你更厉害?为什么我好像没有听说?”
老会长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画画,更没有留下什么书画作品。”他也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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