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岁岁总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她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山野之上。
脚下有茂盛的芳草繁花,耳旁是温柔的山间清风。
她似乎自由自在,独享这天地风光。
忽逢溪流湍湍,溪上桃花无数。
她闻得花香,正欲折枝,伸手去够,却看见,伸出来的是一条毛茸茸的兽臂!
她吓得猛地低头去瞧自己的身子,竟发觉她浑身长满了雪白丰润的绒毛。
……
岁岁浑身一颤,自梦中惊醒。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尚未回神,何处袭来一阵刺骨寒风,将她吹得瑟瑟发抖。
岁岁撑着身子看了一眼,原是吹破了半扇窗户纸。
此时正值隆冬,窗外北风呼啸,雨雪夹杂。
岁岁被克扣了冬日里的日用与吃食,只能躺在这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紧了紧破草席一般的被子。
哪里有春风桃花呢?只希望这剩下的半扇窗户纸可以争气一些,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似乎又快要睡着了,岁岁在梦里还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元宵……
却是没暖和够,就觉头顶袭来一阵刺痛。
有人狠狠地扯了一把她的头发,那手劲像是恨不能扯掉她一层头皮。
“贱蹄子!谁准你在这里偷懒睡觉的?”
咒骂声混着唾沫星子喷在岁岁脸上,她忍着那人嘴里扑面而来的浑浊气味,捂着头起身,低头弯腰。
“桃枝姐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桃枝见她奴颜婢膝的样子,心里得意非常,与身旁的几个侍女一阵嬉笑。
“贱蹄子!少收拾一顿都不行!还不快滚去后头把主子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桃枝狠狠地刮了岁岁一眼。
只见那女孩凌乱的黑发下半露着一张白皙素净的脸颊,下巴尖尖,消瘦却惹人怜。
最低等的粗使婢女都穿一样的粗布衣裳,冬日里更是个个裹得臃肿,偏这女孩粗布麻衣的也能穿出几分颜色来。
下贱东西,恐怕也想着有点姿色便能得了主子青睐,一朝飞上枝头吧?
桃枝呸了一声,扬起手作势要扇她耳光:“还不滚下去?狐媚子,作出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岁岁挡着脸颊,不敢有反抗:“我马上去洗衣!马上就去!”
一直跑到后院才稍稍停下喘口气。
那些人把作贱别人当乐趣,就喜欢看别人狼狈求饶的样子。
没办法,她如今是这怀王府里最末一等的粗使婢女,居于人下,若是反抗只会引来更多的欺凌。
岁岁不认为这是没骨气,而是自保。
雪渐渐小了,如今天黑得极快。
岁岁在屋檐底下洗着衣裳,一双手浸在冷水里,冻得通红早没了知觉,她只慢吞吞做着搓洗的动作,眼睛发呆地看着漫天雪白。
恍惚间,似乎闻到一缕清幽的梅花香。
是了,一墙之隔外有一座梅园,是这怀王府里极美的景致。
怀王府……
岁岁有些愣住,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衣衫,这是一件暗色的男子外袍,中间有用金线绣着精美的纹样,这正是怀王殿下的衣衫。
她是年初进的掖庭,辗转磋磨,十月初被分配进怀王府,怀王是当今圣上的次子,是这王府里的主子,是这里最有权力的人。
岁岁心里有些大胆的念头,她在水面上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有蹭的灰,但确是一张好看的脸蛋。
她自己是知道的,时常也能听到桃枝她们在背后骂她是狐媚子,只是她从不张扬。
身份低微的人,长得好看不算是一件好事,但也未尝不是她的筹码……
岁岁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原本想等到了年岁出府的,外头天大地大,总比这里自由,但桃枝她们越发过份了,岁岁不知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时。
如果到了年岁还不能出府,她总不能一辈子是个粗使的奴婢。
—
夜深,岁岁躲在屋檐底下吃着冷掉的剩饭,她心里想着事,不妨身后窜出来一个黑影,把她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碗都打翻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凑到岁岁身旁与她一同坐在屋前的台阶上。
“没想什么,倒是你,怎么猴子似的窜出来,把我的晚饭打翻了,今晚我得饿肚子了。”
岁岁虽是抱怨的话,但其实心里并不恼。
眼前的男孩是正院里晚上守夜的小太监,名叫小柱子。
岁岁来王府才两个多月,并不曾与谁交好,只有那次偶然得令往正院里送主子的衣裳,因没吃饭路上发昏险些晕倒。
是小柱子扶住了她,给了她一个馒头,此后两人便慢慢成了朋友。
小柱子看了一眼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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