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渊亲眼见到薛燕歌,确认她的情况真如兰君回报那样糟糕。
薛燕歌又听见脚步声,以为他要走了,听见衣服稀疏声才判断出他坐在不远处的矮凳上,悄然轻叹口气。
坐不到几息时间,他似不愿意相信事实,走回床边,伸着手又收回,反反复复的却没一次真摸下,就怕将她惊醒,最后只是将食指探到她人中前,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
薛燕歌憋住呼吸,不让他探到,果然厉沉渊心脏紧缩,抽痛致命的痛处攀上全身,直到薛燕歌微弱的气息散在指上,他才松口气。
隔日厉沉渊再次造访孙先生,从薛燕歌病重后厉沉渊时常找孙先生,每次都得不到答案,一来二去的换做旁人厉沉渊早不耐烦,但厉沉渊迫切想了解她的情况。
“还请孙先生告知。”厉沉渊作揖弯着腰,大有孙先生不答应就不起身的决心。
孙先生拿着剪子,慢条斯理喀嚓声,剪下枯萎的花朵,踩着极慢的步伐走到厉沉渊面前,对着手缝插下枯萎的花枝。
厉沉渊抬起头,只见他缓缓扯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少年莫待无花空折枝”
“孙先生你的意思是”
孙先生转过头看身边扮作小药童的子翔,点了头。
子翔跳了出来,“孙先生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再这么下去总有天会逼死自己,心脾受创,连带五脏六腑都有了损伤,所以孙先生建议是让娘娘离开皇宫暂且修养,兴许”
子翔迟疑着,偷瞥了眼厉沉渊,确认他不会动手,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说下去。
“兴许这样娘娘还有救,娘娘已是病入膏肓,恕小的斗胆,那紧锁的鬱结再不解,娘娘真就要进阎王殿了,而且娘娘也亲自向孙先生提过好几次想要回家,起先是孙先生顾忌着娘娘凤体有恙不疑随意移动,可现在”
子翔惶恐跪地,“还望皇上成全娘娘最后心意!”
倘若厉沉渊还愿意发脾气,那代表事情还有转圜馀地,他面无表情时最是恐怖,那眼神能将这胆大包天的小药童凌迟千百次,昨夜如果没夜探长乐殿,那么现在厉沉渊肯定会让江海把这胡言乱语的药童拖下去。
几番思索,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捏着眼窝,郑重向孙先生问道:“药童的意思,可是孙先生的意思?”
几句话说不清,孙先生也懒得说,只是点了头。
“朕知道了。”厉沉渊如此说,仍是那面若冰霜的模样。
薛燕歌回家的日子比预想中还早了三天,因为是秘密离宫所以在夜间时离去,至于长乐殿下人依旧各自做着该做的事,心知肚明那宫中主子已不在殿中,却缄口不谈,就怕谈了像上次那俩疯癫的宫人。
薛燕歌离宫前带了几人,分别是桂喜、孙先生以及子翔,至于兰君自是要留在皇宫当她的耳目,顺带打理长乐殿中事务,免得让其他人看出皇后离宫这事让其他人看出蹊跷。
薛燕歌战战兢兢当了七年的皇后,七年来她谨慎小心,事事亲力亲为就怕弄不好遭人看笑话,秋猎将至,她将这工作交由内务府处理,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原来她压在肩上的重担是可以这么轻易就放下的。
亥时二刻,一队马车领着皇帝谕令夜行出宫,守卫盘查看见谕令也不敢拦查,立即放行通过。
厉沉渊站在宫闱上,身着单衣不畏寒,冷风吹拂,冰冷的温度使他逐渐平静下,只是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他手握成拳重砸在青石砌成的围墙上,留下道狰狞的血痕,他恶狠狠盯着离去的车队。
“江海,明日下朝让贺国师过来养心殿趟。”
车队行径远方,仅剩一个点,突然忆起旧事,那时他刚入薛府不久,无权无势仅靠着薛燕歌的怜惜立足,明面上旁人不敢为难他,背地理却使劲下绊子,尤其是下人最为明显。
至于不明显的,厉沉渊心理也明白,薛家上下撇开薛燕歌,其余人对他都环绕着若有似无的厌恶,他在宫中被糟蹋惯了,自然明白这种眼神。
什么眼神?
看秽物的眼神罢了。
怨他这个低贱卑劣的不速之客夺走他们最珍爱的宝贝。
耐不住女儿的请求,扛不住女儿的耍赖,薛家人免为其难接受了他。
有一日薛燕歌突然消失,等他找到人时那载着她的马车已驶远,马车内欢天喜地的笑声。
他听出来里面不只有薛燕歌,还有谢衍跟薛青扬。
此时薛母走到他身旁,薛母嫁给薛付前是个混迹江湖的山匪头子,看人那叫一个准确,尤其是心怀不轨者。
她比薛父还早看出厉沉渊不是善类,就在薛燕歌带他回家的第一天,可她也看到女儿对他的喜爱,作为娘、作为过来人,她是看明白,那是一见钟情,就如她当年看上薛父一样。
宁毁拆一座庙,不毁一庄姻,有些人喜欢上就是一辈子,薛母是、薛父是,作为他们的女儿亦是。
薛母走至厉沉渊身旁,薛燕歌总担心她会为难厉沉渊,所以总像护犊子的母鸡一样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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