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厚根听出林烁话里的颤音,心里心疼得要命。他就知道这小子平时过得不容易,偏偏在他面前装得那么好。真要容易,这小子尾巴早就翘上天了,哪会这副模样。
林厚根说:“剪好了?”
林烁说:“剪好了,好多剪了很多,我去分给你的老伙计们。”说完他就蹬蹬蹬地拿着一大叠窗花跑了。
林厚根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影子越跑越远,消失在自己眼前,不由抬手抹了抹眼泪。
以前他把林烁逼得太紧,林烁总和他对着干。现在爷孙俩总算缓和多了吧,他又陪不了林烁多久了,他这个爷爷当得真糟糕,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总拖累自己的孙子。
林烁晃了一圈,和林厚根的老伙计们聊了半天,大致明白林厚根为什么变了那么多。
以前他是个小刺头,这也不服那也不服,林厚根是个老顽固,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关系自然很紧张。
现在林厚根一个人住这儿,平时能和老伙计们交流的都是儿女怎么样孙子孙女怎么样外孙子外孙女怎么样。
聊得多了,自然有对比。他平时过来时都会殷勤地去拜访林厚根在这边认识的“老伙计”,他们对他印象深、印象好,提起他来自然夸个不停,天天给林厚根洗脑说他多懂事、他多辛苦,一个半大小孩要撑起一个家,实在太不轻松太不容易了。
送完所有窗花,林烁深吸一口气。
他从来不相信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意。他相信所有的幸运都是老天给努力的人的奖赏,比如他希望林厚根在这边有“邻里”照看,他就勤快地去拜访林厚根的“邻里”。
任何感情都是需要自己去经营的。
林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跑回林厚根的屋子里,对林厚根发难:“爷爷,你上次是不是偷偷和李爷爷躲起来抽了口烟!”
林厚根面色一僵。他刚才那种伤怀全不见了,骂咧着说:“是老赵说的吧?他街道办退下来的,就数他事多!”
林烁眉毛一横:“你偷偷抽烟还说别人事多!”
林厚根被孙子劈头盖脸教训,哪里咽得下气。他恼羞成怒:“我就是抽了一口!一口而已!都没吸第二口,就被老赵撞见了!”
林烁正要给林厚根做深刻的思想教育,门口那边插进一把老嗓儿:“哟,老林,你被孙子训成孙子了?”
林烁转头看去,那人披着件军绿色大衣,嘴里叼着跟卷烟,头上剃着花白的板寸头,脚上蹬着锃亮锃亮的黑皮鞋,整一个军痞范儿。那张被岁月风霜侵袭过的老脸带着几分年轻时的强悍凶狠,脸上两块横肉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跳一跳,更衬出了他声音里的痞气。
林烁乖不溜秋地喊人:“李爷爷!”
李老痞抬手揉揉林烁脑袋瓜,打量着他那张脸,倒嘶了一声,回忆起往昔来:“你这张脸可真和你奶奶一模一样啊,秀气,秀气,真秀气。当年你奶奶真是漂亮得不得了,你爷爷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林烁知道这李老痞是林厚根的战友,当年两个人是一个连队的,林厚根还当过李老痞的团长呢。只是后来林厚根回乡下了,李老痞还在军队里继续打拼,军衔一天比一天高。
年轻时两个人再也没机会碰面,老了倒是聚一块了。这李老痞一辈子都是兵痞,带着一身臭脾气,但他过来以后林厚根倒是开心了很多,还被李老痞带着抽了口烟,两个人像极了一块干坏事的顽童。
林烁当然没法指着李老痞。他说:“李爷爷明晚有一块过来吃饭吗?”
李老痞朝林烁伸出一根大拇指:“上道!”他拍拍林烁的肩膀,“知道我过来做什么吗?我过来就是等你这句话的。你爷爷不厚道啊,整天在我面前夸你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我这人什么都不贪,就贪这一口吃,明晚备多点,要不然不够我吃。”
林烁笑眯眯:“一定一定!”
第二天下午凌老板和凌楚就过来了。
林烁和凌楚蹲厨房里杀鸡宰鱼。以前凌楚是不会干这些活儿的,后来凌妈妈去世,凌楚总跟着林烁进厨房,林烁就手把手地教会了他。
现在两个人虽然各住一边,但多年养出来的默契还在,两个人在和谐地厨房忙碌起来。
凌老板和林厚根坐一块,屋里放着林烁翻唱的“新年到”。这种口水歌由林烁唱出来却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如果是年轻人的话肯定会用“魔性”两个字来总结。
凌老板不是年轻人,他夸道:“阿烁做什么都做得很好!”
林厚根听了很高兴,嘴里却说:“你别夸他,夸他太多他尾巴就会翘起来。”
凌老板说:“林叔,不是我胡夸,是阿烁他确实能干。在他这个年纪我还糊里糊涂地混日子呢!”
不知是不是受李老痞的影响,林厚根说:“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指挥过几场突击了。”
凌老板也很少听林厚根“想当年”。他惊讶地说:“林叔你当年还打过仗?”
林厚根说:“当年那种世道,我这个年纪的人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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