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岁月。
哪些岁月呢?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的岁月。
那时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身上难免沾染了一些公子哥的坏习气,那时候的旁政尚未经受过挫折失败,远没有现在那么内敛成熟。
仗着旁老爷子无暇看管自己,每天除了和宋方淮他们在夜场胡闹,就是趁着夜晚交通繁华拥堵的时候招摇过市。
他抽着昂贵的烟,穿时下最奢侈的衣服和鞋,他们张狂得意的开过大街小巷,眼里没人,心里也没人。
在那个小圈子里,他们只有自己,只有暗地里谁也不服谁的无声较量。
那个年代,一帮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青春正盛,胸腔里装的全都是热血和傲慢。
曾经的自己,和谭禹是最难解难分的对手。
他与他一同长大,也是之后很多年再也无法用一壶烈酒抿恩仇的旧友。
南山公路有整整三十公里长,两人仪表盘上时速显示都在百公里以上,中途几次超车旁政能明显感觉到车子已经不受控制在偏离方向,险些与谭禹碰上。
路过他,谭禹嚣张按喇叭和他示威,像是在嘲笑。
旁政攥紧方向盘,脚下油门越踩越狠,忘掉的事情也开始越来越多。
他忘了他还有父母,忘了自己还有妻子,忘了肩上担负无数的重担责任,相反,在脑中愈渐清晰的是曾经的被抛弃,被背叛,被隐瞒。
十二分四十六秒,黑色越野带着车轮与柏油路剧烈摩擦声迅速刹在白线上。
十二分四十七秒,橙色跑车紧随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压在了指示牌的终点。
仅仅差了一秒,却比哪一次都来的让人窝囊。
谭禹死死捏着方向盘呼吸起伏,忽然抬手狠砸了一拳。
旁政坐在车里,平视前方,等了几秒,两人同一时间开门下车。
“就一秒。”
旁政微笑,“一秒也是输。”
谭禹骂了句脏话,颓废的靠在车前盖上。“至于吗,为了赢我,连命都不要了?”
他不解皱眉,那桀骜不驯的模样,和当初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追问不停的弟弟十分相似。
一辆每天在市区时速不超过七十迈的车,硬是飚出了专业赛车的速度。中间路途几次因为失速偏离重心,一旦翻车就是万劫不复。
旁政摘下手套,低头从烟盒了咬出一支烟,偏头点燃。
他和他并排靠在车前,深深吸了口烟,半晌吐出一片浓白烟雾。
“要是输了,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这句话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分量沉重。
之前哪次都能让着你,唯独这次不行。
谭禹也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吸了两口,他忽然垂下眼叫了旁政一声。
“哥。”
旁政夹着烟的手指一顿。
谭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无限疲倦感慨。“当年我一声不响的走了,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当年我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恨吗?
旁政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一年灰蒙蒙的冬末,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气候无端的让人感到心寒,那种寒意能一直渗透到四肢百骸,让人生机全无。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谭禹要走的。
当时宋方淮给他打电话,他翻开手机才看到律师给他打的十几通未接电话和短信,药厂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一夜之前被全部转卖给陌生名姓的人,数千万资金不知去向,最当头棒喝的,是股权转让书上那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上的名字。
大概是之前需要签署的文件太多,大概是他太信任谭禹,所以对药厂传来的东西从来看都不看就署名。
旁政连袜子都没穿,一路超车赶到机场,站在机场大门口,隔着人来人往中遥遥相望,谭禹臂弯里挽着的是白梓卿的手,她依偎在他肩头,他搂着她的腰,好像他俩才是最相爱的那一对儿。
旁政得意了二十几年,骄傲的了二十几年,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谭禹身边围着三四个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看到旁政,纷纷上前挡住两人,生怕闹出什么大事来。
旁政死死盯着谭禹,眼睛通红。
不知是昨晚与他喝酒通宵的醉宿,还是气的失去了理智。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越过不知道是谁想要拦他的手,对着谭禹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谭禹被打的往后踉跄几步,依然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那模样是在无声的告诉旁政,他认。
“为什么?”
“这个啊。”谭禹摸着嘴角的血无所谓笑笑,转开头,刻意回避他的眼神。“没钱了,卖你的股份当路费,要不我怎么活。”
“谁他妈问你这个!!!”
眼看着旁政又要发作,宋方淮张平津他们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拉旁政,彼此喘着粗气,嘴里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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