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妈说她挨打也该忍着,那她立刻掉头走人。就是阿妈晚年没人照顾死在泥巴屋里臭了,她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周秋萍没回话,只问阿妈:“我要跟冯二强离婚,你管不管我?”
周高氏手停住了,然后拍了下女儿的胳膊,狠狠地骂道:“离什么婚啊?哪个不是吵过来的。他家欺负人,等你哥哥回来,我让他上门讲理去。”
周秋萍冷笑:“指望他?你喊得动人吗?”
农村女人在婆家受欺负,除了少部分是因为自身脾性软之外,起码半数以上都是娘家不硬气。女人出嫁了就没自己的家,婆家当你是外人,娘家也不肯伸头,那你还能依靠谁,只能打掉牙齿也含血往肚里咽。
周高氏讪讪,她也知道自己在过继儿子面前说话声音大不起来。她还指望人家给她摔盆烧香火呢。
老太太只能悻悻地找补:“你哥陪你嫂嫂回娘家了,不在家。”
看女儿直接冷笑出声,她又加了一句,“行了,回头二强来接你,我好好跟他讲。你自己也注意点,两个都是丫头,二强家里不高兴也正常。”
周秋萍顿时火大:“对,你应该生下我就淹死我,省得丫头惹你不高兴。”
周高氏都傻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跟吃了火药一样。”
周秋萍很想回她,你经历回被人打死了凶手却好好活着试试看。还吃火药呢,一把火烧了这狗日的世界的心都有了。
楼房的院子里传来“咯咯哒”的声音,在边上陪妹妹玩的青青激动地喊起来:“生蛋了,鸡生蛋了。”
在卫生院的这三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三天,妈妈每天都冲蛋花给她喝呢,又香又甜的蛋花。在家里,鸡蛋全被奶奶拿去给堂哥吃了。
周秋萍不想再跟阿妈吵,起身去院子里捡鸡蛋。周家养了四只母鸡,鸡窝里有三只蛋,还温热着,显然刚生下不久。
她心情好了点,笑着招呼大女儿:“给你打个蛋汤,给妹妹蒸个鸡蛋,再炒个韭菜鸡蛋好不好?”
青青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高兴地分配美味大餐:“妈妈吃,外婆也吃。”
周秋萍一把捞起女儿,在她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哎哟,都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真是大夏天都跟喝了冰镇绿豆汤一样顺心。
周高氏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三个蛋都吃了,也太多了,给丫头蒸个蛋打个蛋差不多了。”
母鸡每天下的蛋都有数的。
周秋萍拉下脸,眼睛死死盯着阿妈:“哦,我是捡来的,你怎么没生下我就掐死我?”
她妈捞的小鸡仔,她妈喂的鸡,鸡生了蛋她这个亲生女儿倒没资格吃了!?
、母女谈心
周高氏觉得女儿是犯了左性。当姑娘时乖顺,现在小孩都生了两个,她倒要作妖,张口闭口就说死的。
周高氏气得伸手狠狠拍了下女儿的后背,骂了句:“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手碰上女儿的脊梁骨,心又一阵哆嗦。女儿多瘦啊,肩胛骨跟刚磨过的刀锋一样。哪个女人生完小孩才七个月还喂着奶能瘦成这样?
她被肩胛骨戳的,剩下的话全噎回了嗓子眼,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股脑儿霍霍了三个鸡蛋。
1988年的下河村分产到户五六年了,农民手上虽然没什么活钱,但身处平原产粮区的周家粮油还是不缺的。
周秋萍也舍得下油,无论是炒韭菜煎蛋还是烧西红柿汤或者凉拌黄瓜以及酱烧茄子,端上来的菜都油汪汪的。
家常便饭有家常便饭的香,虽然桌上没肉,但四菜一汤配上大米饭,还是让周秋萍一口气就干掉了两大碗米饭。就连大女儿青青也闷着头吃得小肚子滚滚。完了她还要帮妈妈喂妹妹吃蒸蛋。
周高氏看女儿和外孙女其乐融融的模样,却食不知味。
她试探着开口问:“秋萍,什么时候抱走啊?”
周秋萍的笑脸瞬间垮了,拉得比驴还长,出口的声音也比石头更硬:“抱什么抱,我自己养!”
周高氏急了:“你有两个丫头了啊,你不生儿子了?”
周秋萍喝光了最后一口西红柿汤,斩钉截铁:“不生了。”
周高氏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胸脯一起一伏:“你这丫头犯什么左,你不养儿子怎么活?”
周秋萍不耐烦在女儿面前提这些,没好气道:“你不也没生儿子,我看你就活得蛮好。”
当外婆的人急红了眼:“好什么?没儿子,我看你死了哪个给你摔盆,哪个给你烧香火。”
周秋萍奇了怪了:“死了有人摔盆我是能活过来还是怎么样?活着的时候都过不好,我还管死了以后。”
她不想嘲笑阿妈。
人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地方不跟外面的人接触,本地环境就像只看不见的罩子把人笼在里面,生活在里面的人只觉得自己承受的一切理所当然。任何出格的想要忤逆的人都会碰壁,撞得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