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了一个亿。
20万的被单,眼下的市场实际价值其实可以达到30万。再捂上两个月,这个价钱还能再翻倍。
可惜她没钱啊。她要有钱, 她绝对敢一口全吞下这批货。
侯东平难掩失望, 说话跟叹气似的:“这样啊。”等到尾音消失之后,他才又想起来一般, 追问了一句, “那你要不要跟你的朋友合伙,凑20万过来包圆?你们端公家饭碗的,家底子厚的很。”
说话时,他的眼睛扫过周秋萍手上拿的包。
电光火石时,周秋萍突然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侯厂长可能是误会了。
她手上拿的包印着卫校的名字。这是王老师用来拎水果送给她做回礼的。因为包质量不错, 周秋萍也就拿着当随身包用了。
结果倒是让侯厂长闹了个乌龙。
周秋萍并不打算说穿这件事。她不会主动骗人, 但她也不会打破别人误解的光环。
80年代的人挺有意思的, 一方面10亿人民9亿倒,还有1亿在寻找, 大家都在谈论金钱和买卖。另一方面, 社会主流又看不起个体户, 还是以身为公家人,端铁饭碗为荣。
跟铁饭碗做生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心里都踏实。
她迅速冷静下来,面上却遗憾不已:“你要早两天说这话还行。现在都啥时候了?学校都放暑假了, 老师也都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学校都不剩几个人, 我上哪儿给你凑钱去?”
侯厂长急了:“那一半的货呢?你也看到了, 我们厂的产品质量不差,谁买到了都是占便宜。”
周秋萍还是摇头,十分惆怅:“没钱啊,我总不能花2万块要了你20万的货,等卖掉之后再还你钱吧。这起码要一个暑假呢,多耽误你们厂资金周转。”
侯厂长立刻追问:“一个暑假就能卖掉吗?”
周秋萍假装没听出他的迫切,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模样:“没办法,我找找人找找门路,一个月把货散出去没问题。可人家也要时间回款。最早也得8月底才能把款子都拿到手。唉,只能说没缘分。慢慢来吧,我卖了这批货,等手上宽裕了再来买第二批。”
说着,她露出了惋惜的笑容。
她越是推拒,侯东平越是心痒痒。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送上门来的东西就是再好,大家也能鸡蛋里挑骨头。可如果是自己千方百计寻来的,那即便凑合也是千好万好。
上赶着不是买卖。
不等周秋萍进一步开展攻心战,外面响起小轿车的声音。
她转身往大门的方向瞧,就看见一位喝的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朝着办公室大喊大叫:“侯东平,我看你是不得了了。你要搞什么?还想□□那一套吗?搞搞清楚,这厂子到底姓资还是姓社!”
侯东平脸色铁青,连招呼都顾不上跟周秋萍打,直接冲出去:“这厂子不姓侯也不姓朱,它是我们整个被单厂的!姓朱的,我给你脸你别不要脸。真当哪个是傻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有数。你这不是伸手,你这是杀鸡取卵。”
满脸酒气的朱镇长冷笑:“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装什么秀才?我告诉你,这个厂子今天就搬空,明天港商就来了。我早就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的事,你装什么傻?县里都发话了,你开不下去,你还想耽误全镇的发展?”
侯东平的脸已经由铁青转为乌紫,可见气得不轻:“你张口就是关门,门一关,全厂100来号职工,靠什么给孩子交学费?地里刨的那几毛钱吗?”
朱镇长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还真当你是个宝了?没有你王屠户,大家就得吃带毛猪。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吧。人家香港老板一过来,厂门一开,工资都是上百块。就你一个月二三十块钱,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善人了?”
他话音刚落,厂门口就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堆二三十岁的女工都往厂里来。等到走近了,周秋萍才听清楚她们说话的声音:“厂长,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结清工资呀?真不行的,你就换人家香港老板来嘛。”
侯东平一张脸从乌紫到通红,然后又变成了雪白,看得缩在旁边没敢上前的周秋萍都担心对方会直接倒下去。
要命啊,一下子跑来这么多人。别说20万的货了,说好的2万块钱的床单能不能搞定,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朱镇长挺着肚子,意气风发地横眼看侯东平:“你还想欺骗我们广大工人同志给你当枪使?你真当我们的女同志是傻子吗?是100块钱香还是10块钱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大家都要过好日子嘛。”
女工们七嘴八舌,纷纷附和:“是啊,厂长,人家香港老板也招人干活的。你留下来,继续当个厂长,听说老板给厂长一个月开好几千的工资呢。”
不知道是不是几千块钱听着诱人,侯东平的脸色居然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他沉声道:“好,既然大家都已经有成算了,厂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今天大家来的正好,我们开个职工大会,把事情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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