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况且况且的车轮声吵得人连单词都没办法背。
周秋萍绝望了,只好拿出计算机书慢慢啃。
她不指望自己天赋异禀,可以自学成才。她只是想借助书本的催眠功效, 先把自己糊弄到睡着,也省得闻人家臭脚丫子的气味。
余成一直闷声不吭看着窗外。瞧她手上换了本书, 他才开口:“你不背英语了?”
周秋萍头都没抬:“你要吗?你自己拿吧。”
八十年代流行学英语, 愿意学英语的人在这个时代被视作上进的象征。
余成没有伸手, 反而继续问:“你在学电脑?”
“随便看看, 我不太懂。”
余成却来了兴趣:“哪里不懂?”
周秋萍这才抬起头,颇为惊讶:“你会?”
他笑得颇为矜持:“学过点,略懂一二。”
哎呀,都说国人但凡要点脸还敢说自己略懂一二的,那基本到了大拿水准。
周秋萍毫不客气,直接问他:“那你能给我看看吗,这是什么意思?”
余成解释的时候,正在打扑克牌的年轻男人大声在旁边做补充。
跟他打牌的姑娘老大不高兴:“关你什么事啊?打牌都不忘跟人家漂亮姑娘献殷勤。”
周秋萍无语。
她重生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祸水红颜的潜质。
她哭笑不得地解释:“小妹妹,你别误会,我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这回那年轻姑娘也惊讶地回过头:“你都生两个孩子了?”
结果先前发话的那位男生似乎存心跟她对着干:“真看不出来,你瞧着比她还年轻。”
说着,他伸手指自己的女同伴。
周秋萍赶紧扭过头,不打算欣赏男女混打。这小伙子能全须全尾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余成看了她一眼,感叹了一句:“你结婚真早。”
其实不早了,周秋萍22岁才结婚。这在农村,都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周秋萍笑了笑,继续看书。
那边打牌的男女不欢而散,车厢里倒安静了些。火车的况且况且声愈发规律,活像摇篮曲。
周秋萍又背了十几个单词,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中途余成喊她吃晚饭,她也摆摆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所有失眠的人都应该睡火车,尤其是这种绿皮火车。整辆火车都是架大摇篮,晃的人在梦乡摇荡。
她一觉睡到月上中天,整列火车都静悄悄的,只有窗外传来的况且况且声,适合酣眠。
只可惜周秋萍肚子饿了,饿得她抓心挠肺,饿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真亏呀,怎么能不吃晚饭呢?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饿过肚子人都知道,你越是意识到自己饿,你就饿得越厉害。
周秋萍有心想给自己打打岔,比方说看看书什么的。可惜灯光太暗淡,她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间,上铺递来个油纸包。周秋萍打开一看,隐约认出是馒头,已经凉透了,但并没有变硬。她咬了一口,感觉有些干。
睡在她上铺的男人轻声道:“喝点水吧。”
说着,将行军水壶递给了她。
周秋萍一口凉白开,一口冷馒头,三更半夜的,居然吃得津津有味。连冷馒头都吃出了香甜。
一个馒头下来,她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重新躺下呼呼大睡。
列车停在武昌站时,还是余成推她,她才醒过来。
余成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诚心实意地劝了她一句:“你以后还是别一个人坐火车了。”
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夜里火车停靠个小站,黑压压的一群人从车窗伸手进来,抓到什么就扯什么的时候,全火车的人都惊醒了,个个紧张得够呛。
她好了,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可怜余成左眼盯着百万资金,右眼还要看着她人,一宿的功夫都要精神分裂了。
周秋萍尴尬,下意识地辩解:“这不是在解放军身边有安全感吗?平常我根本不敢睡的。”
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拍马屁。
□□十年代的火车乱,有些交通枢纽城市就是众所周知的匪城。火车一停,几百个人直接往车厢里冲,还从车窗往外拽呢,人家上车明抢,不仅抢东西还抢人。警察在旁边都压不住。后来名声彻底坏了,没有车次愿意停靠,车站废了,再加上几次严打,这股歪风邪气才被刹住。
上辈子她刚出去打工时,上了火车哪敢睡觉,怀里揣着剪刀,碰上伸手的抢匪拼命扎对方的手,熬得跟只乌眼鸡似的,才能全须全尾地坐到站。
那时候冯二强在干什么呢?要么呼呼大睡要么跟人吹牛打牌,反正永远指望不上。到后面让他去进货他都嫌累,火车也不愿上。
因为没期待,反而也谈不上失望了。
看来那句话真没错,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