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实在太重要了。
比起这些,会不会吓到孩子早就无关紧要。
再说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吓到了也好。
以卢小明的出身背景和他家的现状,提前长大固然残忍,但保持天真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是谁都有资格当无忧无虑的小孩的。
孩子永远没办法选择父母,只能被迫承受父母带给他们的一切。
周秋萍胡思乱想着,局促地挤出僵硬的笑,没做一句解释说明。
以她的水准,她能想到的,卢振军只会考虑的更多。任何身居高位的人都有独到之处,否则根本没能力坐牢位置。
没想到卢振军却愣了下,然后认真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是该收拾下的。”
他又点点头,温和地跟对方打招呼:“那我先走一步了,你忙啊。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周秋萍倒没避着:“没什么,我要去趟深圳办点事。”
卢振军居然还有心情关心:“你一个人吗?那太不安全了,外面还是有些乱的。这样吧,我把小陆派给你,到时候让他陪你一块去,好歹也有个照应。”
周秋萍实在很想拒绝。
这趟去深圳,不仅仅是为了曹总的事。人多眼杂,她不想节外生枝。
结果卢振军撂下话就走了。
周秋萍忍无可忍,开口喊道:“卢老师——”
他回过头,“啊”了一声,满脸茫然。
这种疲惫的迟钝,让周秋萍生出了于心不忍,都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好意。
神差鬼使间,她冒出了一句:“卢老师,你不仅仅代表你自己,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卢振军面容愈发灰败。他点点头,勉强露出了温和的笑:“我知道,谢谢!”
我要卖给你
如果可以选择, 卢振军根本不愿意面对丁妍。甚至想到这个名字,他的脑袋就跟针扎了一样疼。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妻子不是什么独立自主的大女人。他明白她的小布尔乔亚, 这在知识分子中很常见。他也清楚她的虚荣心, 人生在世,难免攀比。他还清楚她缺乏事业心, 心眼不大, 眼睛能看到却只有一亩三分地,但有人喜欢当激流,有人偏爱做溪涧,各有各的追求,无所谓高低贵贱。
但他一直以为丁妍起码不是什么坏人,没有恶毒的心思, 可事实却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撺掇、组织学生去坐铁轨拦火车, 她怎么想得出来?她没脑子吗?她不知道这事究竟有多危险, 后果又会多严重吗?
所以在时隔近两月后,他再一次看妻子, 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知道坐铁轨会死人吗?如果火车停不下来, 那就是上百条人命, 他们也是爹生父母养,他们才多大,又懂什么?”
长时间的幽闭已经让丁妍面容苍白且反应迟钝。
最初被关进来时, 她咆哮过嘶吼过,最恐惧的时候, 她甚至哭泣哀求过, 她拼命喊丈夫和儿子的名字, 然而他们谁都不曾出现。
时间久了, 她也麻木了,甚至再一次见到卢振军,她的面上都没浮现激动的神色,直到对方的指责传入耳中,她才爆发式的吼出声:“不会的,我们只是想要有人站出来谈判。”
她胸口上下起伏,面色涨得通红,激动地强调,“当初如果没有云南知青坐铁轨,会有知青大回城吗?享受了前人福利的人,不说支持,起码没资格嘲笑。我唾弃你……”
卢振军像见鬼似的看着她:“你下放过吗?你知道云南知青是怎么生活过的,当初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丁妍被噎住了,她是一天都没离开过省城。按照规定,她的确需要下放,但她从头到尾就是名单下去了,她自己办了病假条在城里休养。这种事情不稀奇,有个俗称叫“白条下放”,起码在她的圈子里跟她类似的情况不少。
卢振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幽深又暗沉:“连下放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那我问你明白什么是上山下乡,又为什么会有这项政策吗?告诉你,是因为城里没有工作岗位,必须得下乡。你以为大回城真的是坐铁轨坐出来的吗?用你的脑子想想,知青大回城是哪一年,改革开放又是哪一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是哪一年,大批农民工进城务工又是哪一年?劳动力的流入和流出!连最基本的因果关系都搞不清楚,你们还觉得是一回事?一群又蠢又毒的猪脑子!”
丁妍猛地站起身,双眼喷火:“你!”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什么聪明人,也没多少上进心。”卢振军声音透着疲惫,“但我认为这没什么,如果两个人都拼事业的话,家庭就很难。在这方面,你的付出要比我多,我一直都认可这点。所以你的一些问题我虽然看到了也不赞同,但我觉得应该包容。可是我没想到你不是不聪明,你是好高骛远而且自私歹毒。你真的能肯定坐在铁轨上的学生肯定不会出意外吗?不,谁都无法肯定。只不过有危险会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无所谓。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