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是说我。三山路那家的小花服装店就是我温州老乡开的。京城海城的大商场不让我们温州人承包柜台也就算了,现在你们江州连我们个体户开店都直接赶走,算怎么回事儿。”
曹敏莉微微蹙眉:“不让你们承包柜台?为什么啊?”
大约是因为听到对方自称香港商人,又或者是因为面对女同志,喝得醉醺醺的男客倒是没有在横眉冷对,只没好气道:“能怎么回事?就是商场说他们是国营单位,必须得姓公的企业才能在里面经营。妈的,这么多年了,又活回头了。”
温州人以会做生意而著称,在没改革开放的时候,他们的“鸡毛换糖”就已经小有名气。改革开放之初,接二连三的大事都和温州有关系。温州模式和苏南模式号称80年代乡镇企业的两大模板。
周秋萍生出了兴趣,追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以她上辈子和温州商人打交道的经历,这些人的脑袋瓜子简直可以说绝了,没他们钻不了的空子,也没他们想不出的招。
那客人却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能有什么招?打道回府呗,回去找政府。我们在外面被欺负,政府得替我们出头啊。”
周秋萍只笑笑,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话。
刚好他的桌子又来了客人,她便收回头,继续帮着曹敏莉询问三山路上那家服装店的事。
“开了好几年了,店面都是现成的。你现在把招牌挂上去,马上就能做生意。很划算的。”
曹敏莉又问了几家,决定每间铺子都看一遍。
如果不是碰上这种特殊时期,也轮不到她如此挑三拣四。但正因为机会难得,所以她愈发要谨慎。
曹敏莉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这家店开的好,她会加快速度,趁着这个拿商铺的好机会迅速扩张。
所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欧美的态度、外国企业的大面积撤退以及大陆政府对私营经济的态度都决定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机会,以后想要如此顺畅地发展,估计没可能了。
为什么租而不是买。因为现在大陆的商铺基本都在公家手上,他们肯对外出租,但几乎没可能买卖。
周秋萍一只耳朵听曹总和中人说话,另一只耳朵则竖着听隔壁桌的温州商人们讨论,希冀可以从对方口中听到破局的妙招。
距离1992年的春天实在太久了,她怀疑自己没那么好的耐性。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也不能光蛰伏呀。
可惜让她悲伤的是,虽然刚才跟他们说话的温州商人普通话颇为流利,但老乡见老乡,他们说的全是温州话。而温州话又号称宇宙语言,属于非温州地区的地球人都难以听懂的范畴。
反正她是一个字没听明白。
幸亏吴康终于和熟客打完了招呼,也陪人喝了杯啤酒,可以过来招待老板了。
周秋萍立刻示意隔壁桌,压低声音问:“他们说什么呢?”
这家伙当兵的时候,跟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就是温州人。他又特别有语言天赋,学各地的方言都特别快,所以连温州话都能听懂。
吴康不假思索:“他们说,大市场和大商家只肯和公家单位合作,他们生意做不下去了。对了,周经理,咱们那个新店……”
顾及到桌上还坐着中人,他到底还是含含糊糊,“你和曹总打算什么时候开?”
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着急。但新店的店员招聘也是他负责的,包括安排领班这些事,都是他一手操持。如果店迟迟不开,他得给大家一个说法呀。
周秋萍的注意力还放在那些温州商人身上,声音低低的:“他们在争辩什么?我怎么感觉他们情绪有点激动啊。”
吴康不以为意:“讨论什么是公家单位呢,除了集体企业还有合作制,正在议论股份合作制到底算不算。”
周秋萍眼睛一亮,立刻扭过头去,询问隔壁桌的客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那边有股份合作制企业吗?”
她一直以为这种企业模式得过些年才出现。
那几人吃了一惊,看在她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面上,才没发火,但也谈不上态度多好:“怎么没有啊,我们早就有了。几个股东凑在一起出钱,然后一起干活,不就是股份合作制吗?我说呀,这就是公家的。三人成众,我们自己雇佣自己,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哪里有剥削?”
几人还在愤愤不平,殊不知他们的话让周秋萍醍醐灌顶。她脱口而出:“对呀,没错,大家一起掏钱凑做买卖,的确就是集体。大集体是集体,小集体也是集体。不能说村集体生产队集体就不是集体。”
原本还牢骚不断的温州商人们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没错,同志,还是你说的在理。我们回去就跟我们政府这么说,让他们替我们做主。”
在支持做买卖这件事上,温州地方政府挺牛掰的,应该算那种把政策所有的空子都钻遍了的类型。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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