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在台里要办公室,让他们过来上班,是不?”
周秋萍讪笑:“我也不是存心要占台里的地方,我想的是就在台里,协调起来也方便些。”
领导不愧是领导啊,能当这么大一单位的一把手,眼睛毒辣得很。
她当然不是非得占电视台这点便宜,连仓库都不放过。而是办公室在哪里,对敲定合作对象太重要了。九十年代为什么那么多公司租用政府的房子做生意,因为人家看到的是公司开在衙门里,衙门天然为公司背书。
她周秋萍的这点名气,说到底还是建立在电视台辐射影响的基础上,最多节目反响好,给台里带来了正反馈,现在二者相辅相成共同促进。
台长摆摆手,示意她听自己说下去:“到底怎么想的,我不关心。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你承包了,你代表的也是电视台。你找的人出事了,台里同样会跟着倒霉。不该碰的东西别碰,你明白吗?”
周秋萍悚然一惊,当场保证:“当然,我就是个生意人,对政治其实没兴趣。”
台长笑了:“你看,我什么都没说,你咋就提政治了呢。”
周秋萍都要苦笑了。真是正话反话被他说得一干二净。
出了领导办公室的门,她又回仓库,叮嘱大家:“一会儿品牌各证件照,做临时通行证用。有件事,我丑话说在前头,咱做节目就做节目,谁都不许夹带私货。”
好几个人莫名其妙:“私货?我们怎么夹带,不是你录吗?”
周秋萍认真道:“我的意思是不许宣传你们的主义。”
其中一个剃着平头的男人突然间冷笑:“我宣传的是共产主义,我反对独裁,反对腐败。前者是后者的温床,不消灭独裁,不消灭绝对权力,腐败永远不可能消失。”
周秋萍面无表情:“抱歉,我们这是档电视销售节目,不负责演讲的活。您可能来错地方了。”
男人面色阴郁,掉头欲走人,被杜仲厉声喊住:“李立军你够了吗?你老婆没跟你离婚你不知足,现在是打算连孩子奶粉都断了吗?”
周秋萍无所谓:“喝不上奶粉也没啥大不了的。你们去农村问问,去棚户区问问,有几个小孩喝过奶粉?大人没奶水,连米汤都喝不上的也大有人在。”
李立军跟被人打了记耳光一样,悲愤地强调:“这个民族是靠说假话生存的民族,做的不能说,说的不能做。永远不会反省,永远小人当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死了,没有理想的我死了,从今以后,活着的不是我,而是行尸走肉。”
现场陷入沉默。
周秋萍看了他一眼,只问了个问题:“那你还拍照做通行证不?”
李立军一噎,最终还是憋屈地点头:“做。”
他老婆没奶水,他被开除了,从原单位分的房子赶了出去,现在租着农民房住。他不接这份工作,他靠什么养家糊口。
周秋萍点头:“那就行,先生存再生活,大家赶紧先拍照片吧。不然照相馆都要关门了。”
如此一耽误,等到周秋萍能脱身出来时,天都黑了。
她赶紧坐上公交车往家赶,没进门先道歉:“对不住,我来晚了,应该我去接你的。”
结果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位程序员从窗户伸出头回应了她一声:“去那边了,去卢总家了。”
周秋萍正发愣呢,大哥大响了,阿妈埋怨她:“你这忙到啥时候啊,赶紧的,先到小卢这边来吧。指望你回来管事,黄花菜都凉了。”
周秋萍委屈:“你们过去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周高氏半点都不愧疚:“你不也没打电话问一句吗?”
得,亲妈威武,她除了捏鼻子听还是捏鼻子听。
周秋萍听见外面车子响,转身去院子门口,瞧见朱向阳伸出头来招呼:“周经理,正好,再上车吧,卢总让接您过去,都等您吃饭呢。”
周秋萍赶紧往屋里跑,只丢下一句:“你等下,我换件衣服。”
朱向阳和程序员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她衣服咋了?为啥还要换啊?”
程序员摇头,他不懂,女同志的世界太复杂,他完全不懂。
周秋萍不仅换了新衣服,还抹了口红,连朱向阳都看出来她化妆的那种。当然,在对化妆技术一无所知的司机看来,抹口红或涂胭脂就等于化妆了。
她要出门之前,疑惑地询问程序员:“你怎么没去啊?”
楼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块儿凑个热闹吧,干活也要劳逸结合。”
程序员却礼貌地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到将军楼是拆了幼儿园盖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对卢总没意见,我还是不要破坏气氛为妙。”
周秋萍不勉强了,人各有想法,各有坚持,何必弄得不痛快呢。
她点点头,叮嘱对方:“那你吃点好的。冰箱里有无骨凤爪,你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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