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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绣衣楼的日子简单得很。
楼主是个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阿蝉总觉得日子好像翻天覆地的变了,在西凉那会儿她是随军的孩子,是马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姐,是同那两人纠缠不清的小女儿。而来了南方,一切都好似变了样。
她从心中钦佩楼主,毕竟这乱糟糟的世道,身为女子,总是行走不易,更何况她是看起来穷途末路的亲王,无权无势,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那靠山自己就摇摇欲坠,楼主一个女子,周旋于那些个朝堂与诸侯之间,何等长袖善舞,何等杀伐果决。
她是楼主的死士,当初进了楼,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她太年轻,手腕又细瘦,那长她几岁的绣衣楼楼主上下打量后,不过问了她一句,“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是想不开么?
她摸着发尾,不知为何,哪怕在这绣衣楼已过数年,却总是思及这句话。
大约也不是想不开。
她太愚钝,却总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反正每日过着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到头来,日子过得到也快。
又是一年春色到,江南花正开。
楼主挽着她的胳膊说,“走,咱去干一票大的去。”
阿蝉不明所以,却看见楼主换了娇俏的女装,也按着她换了漂亮的衣裙。
铜镜中活脱脱两个漂亮小娇娘,轻摇娟姗,娉娉婷婷,乔装旁人的身份,自称姐妹二人去那江东孙家打探玉玺的下落。
阿蝉纵然不懂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却懂天下此时此刻势力割据,任凭那有些头脸的,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分得一杯羹。
比如那何进,比如那董卓,比如那袁氏,比如那江东孙家,又或者还是别的谁。
那并不是她关注的事儿,领了俸禄去乖乖去当死士,她本事好,那都是当年张辽和吕布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天下之大又无处可去,就心甘情愿跟着楼主,去乔装那乔家的小女儿。只是听闻乔家小女儿弹得一手好琴,可是她呢,她大抵上只有在玩刀的时候,可以和真正的小乔淑女媲美。
楼主却拍着胸脯说没事儿,咱都出过多少次任务了,信我。
阿蝉轻笑,“好。”
楼主便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仿佛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忽然说阿蝉,我们若是生在盛世,大概也是如此这般吧。
阿蝉不明所以,却也好似习惯了楼主偶尔忽然冒出来的暴言。
她只是轻轻揽起楼主,正想开口,却见不远处一方巨大黑影移来——那战船上有年轻小将军英姿飒爽,目光扫到了楼主,猛地就红了脸,而再回头看向楼主,那模样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这人啊,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那一段时日她好似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花前月下,到头来不过落得楼主落荒而逃的下场。
具体如何她并不知晓,只是心中暗自慨叹,聪慧如同楼主,终究也犯了那剪不清理还乱的错——夜奔时她们二人相对无言,却在跌跌撞撞回了绣衣楼后,楼主一把抓着阿蝉的手,再抬眼,一向冷静睿智的眸子,也终于有了慌张。
她欲言又止,阿蝉便静静同她坐着。
那一夜相对无言,她困得快要入睡的刹那,却听见楼主径自轻笑。阿蝉看了眼躺在一边的楼主,见她轻喃,“我又何德何能,同时承了他们两兄弟的错爱呢……”
阿蝉对视上楼主的眼睛,刚要开口安慰,却听见楼主轻声说。
“说这些作甚呢?你又不懂……”
楼主纵然还是抿着那一抹微笑,却比哭还要难过一般。
那一夜阿蝉久违的梦见了吕布和张辽。
她追上他们,随后想要去拉他们的手。
可是那梦境过于可怖,若是拉了吕布,便无法拉张辽,反之亦然。
又忽然庙中的西王母显了灵,一手一个举着张辽和吕布,声音郎朗,座下何人?
阿蝉仰着头看向西王母,“民女阿蝉。”
“阿蝉啊,你丢的是左手的张辽,还是右手的吕布?”
她答到,“为何我不能选他们二人?”
“大胆!你可知这天理伦常,烈女不更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她咬牙切齿,“我并非烈女。”
“那便由不得你——”眼见那西王母双手五指一合,手掌之中的那二人忽而粉身碎骨。
“……叔叔!”
“爹爹!”
她尖叫到,猛地坐起身,却见楼主跪坐在她身旁,“阿蝉……阿蝉?”
满头大汗,她多少有些慌张,连忙道歉,“抱歉楼主……”
楼主撑着下巴望她,眼神直勾勾的,盯得阿蝉有些忐忑,却听那女子慢悠悠的开了口。
“原来阿蝉也会做噩梦啊。”楼主噗嗤一下笑出声,“一会儿叔叔一会儿爹爹的,我有那么老么?”
阿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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