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他的眼睛和尤莉卡一样,是微微蕴着金褐的红茶色,长睫毛失落地垂下。尤莉卡还要坐马车去剧院看新的木偶戏,不耐烦地推开失魂落魄挡在面前的哥哥。
“那我呢?”
她点缀着俏皮的蝴蝶结,粉色的裙角被轻轻扯住了。
“那我呢,尤莉卡。”阿维利执着地问她,“假如哥哥也要走了,你会想念我吗,你会挽留我吗?”
尤莉卡不得不回头,用稚气的,非常可爱的大眼睛瞪着莫名其妙的哥哥。
答案他自己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不会。不会。你和公爵夫人又没有区别,对我都一样。”她说,“快点让开,我要去看木偶戏了。”
尤莉卡自己也很费解。父亲、母亲还有她都一样,他们都认为彼此间的相处模式自然而正常。为什么只有哥哥不一样?她曾经抱着洋娃娃仰头问公爵:“哥哥真的是我的亲哥哥吗?不是你们为了继承人从别处抱来的孩子?”
阿维利当时就站在公爵身旁,听到她的话沮丧极了,却还是努力扬起含着苦涩的明亮笑容。
阿维利天生感情充沛,他是会毫无保留地付出热切的爱,却也渴望以同样程度深深被重视之人所爱的那种人。他追求与他人之间这样互相给予爱而建立起的联系,就像向日葵追逐日光那样,仿佛他就是籍此而活,为此而生一般。
然而诞生于政治家族萨曼诺的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异类。即使在血脉相连的至亲那里得到的也只有一次又一次努力的落空。
小时候阿维利对尤莉卡非常好。他温柔、俊美又开朗,心甘情愿为妹妹实现一切愿望,几乎是绘本中理想哥哥的具象化。可是尤莉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抵触他,她宁可揪着睡懒觉的贝西墨起来陪她玩,和泽斯没完没了地吵架,在聚会上与莫洛涅抢风头,都不愿意和哥哥在一起。
即使他一次次露出寂寞的表情,她也从没有停留过。
她觉得是自己和这个奇怪的哥哥气场不合。
但也或许,在她还没有自觉时,尤莉卡的潜意识中的本能已经察觉到,哥哥的爱虽然毫无保留,但并不是不求回报。
就像水流在注入深潭的同时,也会产生吸力强大的旋涡一样。
公爵夫人走后,备受打击的阿维利消沉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异类后,他开始改变。他变得冷静、强势、沉默寡言,在顺利处理几件事务后,帝都的贵族们很快称赞他“不愧是一个萨曼诺”。对待她和公爵的态度也像她们一样生疏而冷淡,见面都不会说一句话。
仿佛几个月前那个趁夜敲她的窗户,央求妹妹和自己一起为父母偷偷庆祝结婚纪念日,给他们一个惊喜的傻乎乎少年不曾存在过一样。
尤莉卡和公爵对此都很满意。
但一种奇妙的情绪却也同时在这对关系极差,却意外相似的父女心中滋生。
他们任性妄为,对倚仗金钱和权势伤害他人毫无负担。但他们伤害了阿维利,他们的至亲,既不是以金钱,也不是以权力,而是以一种这对父女全然陌生的方式,爱。
正是因为阿维利爱着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倚仗他的爱,他们才能伤害到这个真诚温柔的少年。
这种情绪没有强烈到愧疚的地步,无法说出口,却也无法淡化。变成一种别扭的心虚。尤莉卡从小顽劣,曾经的哥哥会温柔地纵容她,转变后的哥哥则是全家对她最严厉的人。然而就算父亲来也每次都毫不服输地顶回去的她,在面对哥哥的管教时却莫名犯怵,没几句话就匆匆捂着耳朵,抛下“你好烦啊,我去做行了吧?走开!”后让步落荒而逃。
尤莉卡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阿维利毕业后环游伊奥莱特,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他来了她的房间。
她因为睡前喝了一大杯冰花茶而没睡着,突然察觉到一个黑影立在床前,差点吓得尖叫。
但那个修长挺拔的黑影缓缓俯下来,她熟悉的,比她身边少年们更低沉、成熟的声音响起。
“我要走了,尤莉卡。你会想念我吗,你会挽留我吗?”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决定挑战作为一名人类最艰难的试炼,去成为一名得到世界树冠中龙族认可的龙骑士。
尤莉卡屏住呼吸,一言不发。而他似乎也没察觉到她还醒着。沉默片刻就离开了。
……即使她知道,当时也会是这个反应。
尤莉卡在短暂的回忆中艰难迈步,踏入了那座螺旋形的银月尖塔。
教师的房间在最高层,在她做好心理准备敲门前,那扇门就自动打开了。
在一间装饰高雅又很舒服,堆满了书的冷色调小房间里,从地面、梁柱到天花板或立或悬着大大小小,强弱各异的灯,调整出的光线既不昏暗、也不过分明亮,正是最适合阅读的程度。
几张书桌中最大的那张后面,坐着一位浅蓝色长发垂至腰际的青年,他的美丽是一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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