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到了高位,对游戏规则便有了新的理解。
虽然还没到制定游戏规则的地步,但可以在规则的边缘擦边游走。
普通百姓畏法如虎,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犯了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们承担不起后果,但上位者不同,他有足够的权势和倚仗,能够确信就算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也能从容自保。
这就是两个阶级的区别,“规则”二字的公平性是相对的,“一视同仁”这个词儿,更像一种理想的口号。
比如李钦载,几句话之间便决定了一个小国使节的生死,做法显然是犯罪,但他有能力触犯律法,杀了卢迦逸多。
他要的结果是为大唐消弭灾祸,那么就不必讲究过程了。
任何一种能弄死卢迦逸多的法子,他都不介意使出来,只要能达到弄死他的结果,过程不重要,正邪善恶也不重要。
生平第一次,李钦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除之后快的念头。
招待宋森饮宴后,醉醺醺的宋森告辞离去。
既然答应了李钦载,那么百骑司马上要行动起来,早点查出卢迦逸多的下落。
至于为何答应李钦载,当然不是所谓的勒索牛肉这种烂理由。
宋森不是毫无感情的国家机器,他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恶和倾向,这件事上,宋森选择相信李钦载,除掉卢迦逸多对大唐有利无害,那么何乐不为?
…………
长安城西市一条狭窄潮湿的巷道里,巷道内有一家民居,民居非常破烂简陋,破败的砖墙瓦片,房顶漏风渗雪。
这里算是长安城的贫民窟,谁都想不到,刘审会将卢迦逸多暗中安排在这里居住。
那晚被行刺后,卢迦逸多和刘审有了警觉,刘审当即决定让卢迦逸多搬离馆驿,住到隐蔽的地方,躲避接下来可能继续发生的行刺。
于是刘审将卢迦逸多安排在长安城的西市,这座位于贫民窟的破烂屋子,就连巡街的武侯都不屑来的地方。
卢迦逸多在此已住了两天,越住越来气。
他本是一国使节,又是婆罗门的身份,在乌荼国,他的地位简直比国主还高,如今来大唐朝贺,却莫名其妙遇刺,不得不躲在这间处处透风的破屋子里,感觉自己像阴沟里苟且偷生的老鼠。
至于遇刺的原因,卢迦逸多更是满头雾水。
来长安这些日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就连寻常的贩夫走卒都不愿得罪,想破头都想不通,自己为何无端端被行刺。
幸好自己的身边带了两三位高手,高手是乌荼国人,已保护他多年,多亏有了他们,卢迦逸多才逃过一次死劫。
如今正是隆冬,屋子里生了一堆炭火,可寒风还是从房顶墙壁的缝隙处吹拂进来,让人忍不住一阵阵地哆嗦。
卢迦逸多阴沉着脸,盯着屋子里唯一的一炉炭火,心情愈发糟糕。
刘审陪坐在他身边,眉头紧锁,眼神阴鸷,沉默地思考着。
良久,卢迦逸多冷冷道:“刘县侯,我一直以为大唐是礼仪之邦,乌荼国虽小,我终究是一国使节,来到长安竟是如此遭遇,唐国太令我失望了!”
“礼部鸿胪寺安排我见唐国天子,一个多月仍不见动静,馆驿内我又莫名其妙被人行刺,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唐国招待客人的诚意。”
“这里已不适合我留下,再过两日等雪停了,我便启程回乌荼国,咱们各自珍重吧。”
刘审急忙道:“贵使且慢,一切都是误会,大唐天子不是那么容易见的,礼部的安排合理,别的国家的使臣也是只能在馆驿内等待日久,毕竟依附大唐的属国实在太多,天子也见不过来。”
“至于贵使遇刺之事,我已有些眉目,定会给贵使一个交代。”
卢迦逸多望向他:“你知道是谁行刺我?”
刘审犹豫了一下,叹道:“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李钦载了。”
卢迦逸多目光沉了下来:“我知道此人,他是你们唐国的英雄,还很年轻,颇受天子器重,你原本打算通过他来向大唐天子引荐我,无端端的,他为何会派人行刺我?我没得罪过他!”
刘审苦笑:“我也不知他为何要杀你,但幕后指使之人多半是他,那日我从他的别院离开,当天晚上你就遇刺,这绝非巧合,而且我请求他向天子引荐你,他也拒绝了,此人的举动,着实教人难以揣度……”
说着刘审喃喃道:“难不成他不希望治愈太子?也就是说,他已投靠了某个皇子,或者……他改变了主意,打算扶持英王显为储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明明有人能治太子的病,而他却选择杀人。
太子死了,李显才有争储的机会。
想不通,这道题太难了,太难了……
打死刘审也想不到,“长生不老药”这个词儿,是激起李钦载杀机的原因。
说得更直白点,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一切宣扬迷信的都是坏人,坏人必须变成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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