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浑身一颤,抬头见是曹夫人,讪笑着说:“我刚去后园子逛了逛。”
“下雨天逛园子,你可真有兴致。”曹夫人冷冷道,“你是去看顾娘子院里的情况吧?”
曹柔哼哼唧唧说:“我怕她死了,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大,敢当面质问郎主。”
“你还知道害怕?好端端的说些不着四六的,现在可好,他俩闹僵了,倒霉的是你我!”
“郎主才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寒了下属的心,再说我哥都因为她爹死了,凭什么再找咱们的麻烦?”
曹夫人一阵胸闷,“是,郎主看在老曹的面上,不会对咱们怎样。可你知道吗,曹家的仕途也就此断了。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浪费郎主对曹家的愧疚,你可好,以后你的小侄子,只能当普通的军户了!”
曹柔惊呆了,“我想给你和哥哥鸣不平,你却……嫂子,你怎能这样待我?”
她大哭着跑回屋子,曹夫人无力地依靠在门框上,抚摸着小腹暗自流泪。
老曹,你这个没心肝的冤家,我快支撑不住了啊!
关西与河东路交接的某处山坳,曹国斌仰面躺在草堆上,双腿缠着厚厚的裹布,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脸了,脸上跟锅底一般的黑。
他一只手不耐烦地敲着破口的瓷碗,粗声粗气叫人,“老刘,饭做好了没有,饿死我了!”
刘温灰头土脸提个瓦罐进来。“中气十足啊曹将军,一点不像断腿的人。”
“又是清水野菜汤,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曹国斌呼噜呼噜喝汤,嘴巴里还不停抱怨,“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我媳妇儿,唉,都快生了。”
刘温哼哼一句,“谁不想?咱们几个困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这只旱鸭子!”
“旱鸭子”入耳, 曹国斌眉棱骨跳跳,被水支配的恐惧登时淹没了他。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地说:“我现在吓得连脸都不敢洗, 你就别刺激我了好不好?”
那副模样看得刘温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说曹大将军,我又不是你媳妇, 你冲我撒娇也没用哇,还是想想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曹国斌抹抹嘴角的菜汤子,愁眉苦脸道:“泥石都把路堵死了, 光凭咱仨,猴年马月才能挖出去?呸, 也不知当地官府干啥吃的。”
因连降大雨,山石滑坡, 把路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几个困在这里已有月余。
“俩!就我和老顾。”刘温竖起两根手指,“这回你可把我坑苦喽,本来我在丰州呆得好好的,听你的,拉着老顾投靠摄政王,结果官还没当上呢, 命差点没了。”
“谁知道上游突然开闸泄洪?你好歹毫发无损, 我两条腿还动不了呢!好家伙,比城墙还高的潮头铺天盖地压过来,要不是你俩拼死救我, 我现在早喂了鱼。放心, 咱俩是同乡, 我还能坑你?等见了郎主, 给你活动个大官当当。”
“呵。”刘温嗤笑一声, “我无所谓,你别亏了老顾,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了,这个人实诚,给个棒槌就认真。”
“亏不了他……但凡他能改改那个倔脾气。”曹国斌吧嗒吧嗒嘴,抻着脖子往窝棚外看看,“老顾呢?”
“他在后山发现羊粪蛋子,大概有人在附近放羊,这不满山沟寻去了。”
曹国斌不抱多大希望,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哪来的人家?就算有,也不能找他们帮忙——顾庭云可是朝廷钦犯,万一被认出来呢?
还是等着外头的人清理砂石通路比较合理。
日落时分,顾庭云回来了。
他比以前更加瘦削,两腮凹了下去,也黑了不少,唯有一双眼睛,仍是炯炯生光,显得十分有生气。
“我找到放羊的牧人,他说后山有一条小路,前几天刚修好,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山下有个几十户的村子!”
顾庭云笑道:“老曹可以去那里养伤,咱们也能好好歇歇。”
曹国斌不同意,“不行,地保手里肯定有你的缉拿通告,我手里没人,腿也动弹不了,可护不住你。”
“要不再等等?”刘温说,“等前面大道一通,摄政王的人也就找来了。”
顾庭云解开曹国斌腿上的裹布看了看,“再耽误下去,你以后也骑不得马了。曹将军,若非为护送顾某,你也不会横遭此难,就算背,我也要把你背到山下去。”
刘温见他态度坚决,便转了风向,“老曹,他的脾气你知道,谁也拗不过他,我看就依了他吧。”
一个人拗不过俩人,曹国斌嘟嘟囔囔了一夜,转天一早,还是被他俩轮流背着踏上了下山的路。
那条小路又窄又陡,弯弯曲曲地在山林中隐现着,道路泥泞湿滑,他们一人前头背,一人后头扶,一人嘴巴碎碎念一路,晌午过后,终是走到了山下。
除了曹国斌,其余两人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几乎被泥糊了一层。
村民很热情朴实,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还拿出压箱底的新衣服给他们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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