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套繁复的流程要走,第二日天刚蒙蒙发亮,顾春和就起身了。
她皮肤底子相当好,虽然昨夜只迷糊打了个盹儿,仍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下头连片青晕都没有。
刚用过早饭,外面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今年头一场雨!”春燕惊呼道,“春雨贵如油,今年定会有个好收成。”
萱草“咦”了声,“下雨了?我们那边有个说法,成亲的日子下雨,新娘子的脾气厉害,过门就掌大权,能做男人的主!”
她俩看看顾春和,不约而同“嗯——”地点点头。
顾春和好笑又好气,“这话休要再提,天底下谁能做官家的主?让人听见了还不笑掉大牙!”
春燕吐吐舌头,拉着萱草跑了,“我们去看看迎亲使来了没有。”
换上皇后袆衣,戴上九龙四凤冠,贴上珍珠制成的面靥,宫里的司仪官在旁唱和着,待拜别父亲时,已是午后了。
父亲旁边,摆着一张空椅,上方挂着母亲的小像,乃父亲亲手所画。画上的人笑吟吟的,一双妙目顾盼生辉,仿佛就要从画上走下来。
看到这幅画,顾春和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顾庭云强忍泪意扶起女儿,此刻纵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却也不得不说:“自当恭谨柔顺,不可恃宠而骄,不要违背皇命。”
“儿谨遵父命。”顾春和低下头,两滴泪水落在父亲的手背上。
宰臣韩斌手持天子节,率迎亲使等人向顾春和叩拜,“奉天子制,奉迎皇后。”
疏朗的雨帘斜斜挂在天地间,凉沁沁的雨丝一端连着那头,一端连着这头,顾春和伸出手,来自天上之人的眼泪,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今日是二月初九,是母亲的忌日,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大婚的日子。
木红四合如意锦文地衣徐徐延伸开来,萱草和春燕一左一右虚扶着她,一步步,走向皇后的凤辇。
曾经她很害怕红色,那颜色,总让她想起自母亲身下缓缓淌出的血,无情地带走母亲的温度,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哭,都不肯停下死亡的脚步。
让她无比的绝望。
但不知何时起,她不再恐惧红色了。
桃花开了,一团团,一簇簇,连成漫山遍野的一片,有风徐来,那些火红的花儿仿佛热烈的红霞,尽情荡漾在山间,将最后残存的春寒驱散干净。
原来红色也可以这样的美,这样的生机勃勃。
顾春和微微抬起头,和缓的风携着雨点落在她脸上,温柔得好像母亲的手。
娘,女儿今天要嫁人啦,嫁的是当今官家,你欢喜吗?
父亲担忧他能否始终如一,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还是不对。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就像当日与他初见,我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心悦我,更没设想过自己能嫁给他。面对充满变数的未来,人总是会焦虑的,我也一样。
可我不害怕,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最坏的情况,不过是重新一无所有。
而且,我相信他,我相信我们会携手走得很远很远。
他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你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娘,我一定会过好自己的日子,莫哭,莫哭了呀。
锦文地衣从凤辇前展开,一直连接到高高的玉阶之上,他戴着通天冠,穿着绛纱袍,在那里等着她。
雨点打在华盖上,咚咚地响。
礼乐声中,顾春和仰头望着他,走出第一步。
咚咚的,雨还在下,也不知道是敲在华盖上,还是敲在心上。
顾春和踏上台阶,缓慢而坚定地朝他走去。
一片金色的阳光从云后斜射出来,云层逐渐散去,清浅的细雨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天空半晴半阴,柳梢头笼着如烟的雾气,空气里也带着清甜的味道。
已经可以看清他的面容了。
平日里如冰湖般的眸子,此刻宛若阳光下的春水,只微微一笑,那眷恋爱意便止不住地流淌出来,肃穆庄严的皇宫都染上了温柔小意。
天空彻底放了晴,璀璨的红霞漫天飞翔,雨后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照耀得满城明媚,一切都那么清新可爱。
谢景明向她伸出了手。
顾春和便踏着春光,握住他的手,稳稳地站在他身边。
鼓乐大作,台阶下,百官如倒伏的麦子一样跪拜下去,山呼万岁,齐声道贺“皇后娘娘万福金康”。
柳荫中的小燕雀,终于和翱翔天际的鹰隼站在了一起。
谢景明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以后每个生辰,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用欢喜抚平悲伤,此后余生,二月初九不再是悲伤的日子,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躲起来哭泣。
顾春和笑着,更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生活中的酸涩苦楚,在遇见你之后,却是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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