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有着无穷尽的耐心。
“是。”钱三颤着牙,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是。可我真,真的没做什么。”
“昨日,你和柳二在一起吗?”
“有,有。”这一回,钱三脸色灰败,自己先将昨日经过说了出来:“前天府上才发了月钱,昨夜下值,柳二约我去云迹酒楼喝茶——他常去那,里面的店小二跟他是同乡,每次都会给我们多送碗茶水。”
“喝完茶,天色晚下来,我准备回家,见他竟朝着城南去,还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到这,钱三脸色更红,透出炭一样的颜色。
溯侑望着他,道:“一字一句,详细道来。”
钱三猛的闭了一下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将昨夜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来。
昨夜月色极美,清冷的月辉铺在地面上,树影被灯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沉在浅水中铺张的水草藻荇,又像某种狰狞的扭曲的鬼魅。
钱三见柳二居然没去霜月楼寻欢作乐而是回城南府里,颇有些诧异地揶揄:“你今日转性了?还是霜月楼的红叶姑娘不够勾你魂了?”
“谁说我是要回府里。”柳二不知想起了什么,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覆在钱三耳边道:“我们府往里再过四座府邸,新搬来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常闭着大门,里面没男人,只有个妇人,生得貌美如花。”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美貌,只连声道:“红叶姑娘在她跟前,都不算什么。”
钱三悚然一惊,他看着柳二那双泛着昏黄的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回过神,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吗?!能住在城南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家,什么身份,你干这样的事,不要命了?!”
可这男人,特别是色、欲上头的男人,根本没有脑子。
柳二一脸混不在意地道:“我看过了,那妇人多半是什么达官贵族养着不敢带回家的外室,府里也没有人伺候。”
他一说,钱三就懂了。
没有男人,又没下人伺候,即使真遭了欺负,多半也不敢报官,不敢闹大。
夜里,钱三看着睡在身侧的妻儿,良心煎熬了整整一夜,哪知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了柳二惨死的消息。
谢海听完,顿时怒了,一张和蔼的脸完全沉了下来:“我竟不知道,我谢府的下人,有这样滔天的胆子。”
那几个站成排的仆妇伙夫顿时战战兢兢跪成一片。
薛妤一双琉璃似的眼瞳静静落在钱三身上,开口说了进屋前第一句话:“在哪?”
钱三颤巍巍伸出手,往西面指了指,道:“往巷子深入第五个宅子,门前挂着红灯笼那家。”
薛妤转身就走,溯侑紧随其后。
“混账东西!”谢海怒骂出声,狠狠一拂衣袖,看了看两人远去的身影,没来得及算账,转身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追上去。
“两位仙长。”谢海艰难追上来,伸出袖子擦了擦汗,露出一双满带愧疚的眼,道:“我同你们一起,我给你们带路。”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快备上厚礼,随后送过来。”
薛妤却根本等都没等他,足尖一顿,身影瞬移一般翻过高高的红墙,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另一边百米开外的地方,唯独剩下点环佩相撞的清脆响声,袅袅散在空气中。
“这、”谢海傻了眼,搓着手看向脾气甚好还停留在原地的另一位,问:“这可怎么办?这妖,这妖还能收吗?”
“这若是不收,惦记上我们家可怎么好啊。”谢海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听完钱三的话后顿时心有戚戚然,开始担心起这担心起那,“小仙长,这妖能收的对吧?”
“我治下不严,赔多少钱都行。”说完,谢海急忙保证。
说完,谢海抬眼看溯侑,发现少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知何时垂了下去,压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线,原本春风沐雨般的温柔小意,摇身一变,成了种淡薄的不近人情的无动于衷。
先前的温柔,乖巧,耐心,像是全部是装出来的一样。前头那冷若冰霜的女子一走,他便显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轻轻吐字,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谢海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样,霎时没声了。
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溯侑难以忍受一样浅浅皱眉,最后也跟着跃出外墙。
按照钱三说的特征,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府邸,溯侑上前叩门。
过了很久,门才从里推开,里面果然没仆人,来开门的是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眼睛亮亮的,有一种少女般活泼明媚的美。
薛妤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而后像是察觉到什么,视线往下,挪到她凸起的有点明显的小腹上。
“你们是……?”女子声音清甜,笑起来十分友善,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溯侑于是上前,将那两块执法堂的令牌拿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提前想好的说辞:“我们是执法堂的弟子,早前云迹酒楼发生命案,我等奉命前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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