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重重摁了下手指骨节。
直到天空破开无数道口,浓郁的血气被一股力量包裹着送下来,稳稳落到坑底盛放龙息的玉匣内。
裘桐眉目微落,悄然松了一口气。
有方士将玉匣送至裘桐跟前,那半颗龙息得了滋润,肉眼可见的活泛起来,它贪婪地吸收着能让自己壮大的力量,表面光泽明明灭灭,呼吸般的起伏节奏。
却见下一刻,一段凝脂皓腕凝聚成形,盈盈垂在玉匣中,水润的翡翠玉镯松松垮垮悬在腕上。
这是璇玑的手。
裘桐握过无数次,于是一眼便认出来。
他不曾设防,自然也没想到,早就接受自己死亡之事并且确实再也回不来的璇玑会从自己眼皮底下,临时反悔似的抽离了龙息的一缕生命精华。
龙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像是要爆炸似的飞快变幻黑白之色,滴溜溜在玉匣内横冲直撞。
半晌,它在裘召始料未及的视线中,啪嗒一声,从中间裂开一条细缝,再也不动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裘召前一刻才勾起来的志在必得的笑随着那半颗龙息的变化逐渐僵硬,崩裂,最后刷的一下,像陡然收起的扇面一样合拢,脸色在狂暴的雷电下苍白得可怕。
他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去看裘桐,声音艰涩:“皇兄,这是——这是怎么了?”
裘桐也不知道。
他黑沉沉的眼眸罕见的露出一点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茫然之色,直到清楚地看到龙息上那道裂缝,他一颗心倏而收紧,瞳孔震缩了下,蓦的看向身侧站着的方士,声音中全是难以抑制的震怒之色:“怎么回事?”
执法堂的张长老和孙长老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上前,闭眼凝神感受那颗龙息下蕴藏的生机,睁开眼时,顿觉满嘴苦涩,其中一个敛袖朝裘桐拜下去,道:“陛下,龙息吸收血气时最不设防,璇玑出手,抽走了龙息中的一缕生灵精华——”
“直接告诉朕结果。”裘桐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重重起伏颤动了两下,他看向跪拜下去的人,逐字逐句道:“龙息这是怎么了?”
“龙息,恐怕暂时没用了。”两名长老同时垂眉顺眼躬身,保证道:“臣等必尽心竭力,寻求补救之法。”
闻言,饶是裘桐这样坚韧的心性,也不由重重握了下拳,手背上青筋叠起。
十几年的心血,临到头了,眼看着终于见到曙光,竟遭遇这样的重击。
补救之法,这样稀世罕见的东西,能遇见都算强求,能有怎样的补救之法?
即便是有,他又还有几个十年可以耗进去?
璇玑。
裘桐一下接一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想,他今日算是知道,何为逐年家打雁,却叫小雁鹐了眼。
而更为离谱的是,面对如此重大的变故,失误,他甚至不明缘由,不知是哪一处环节出了错。
没有给他们平复心情的时间,白诉很快捏着拂尘哒哒喘着气跑上高台,语气急促,看向裘桐,低声道:“陛下,圣地那边的人来搜府了。”
“知府守卫呢?”
裘桐瘦削似竹节的手指抚上龙息表面那道裂缝,即使身为凡人感受不出珠子内正在经历的翻天覆地的风暴,他也抚摸得认真而细致,动作不敢太用力。
指腹与那颗龙息接触的刹那,他的眼前走马观花般掠过许多画面。
为了这颗龙息,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花大代价,大手笔在远离皇城的筠州,螺州,宿州等地构建连通皇城的传送阵,除此之外,他蕴养鬼婴,为离生出灵智始终差一步的天机图倾泻了如流水的天材地宝,甚至,为了瞒过薛妤,他被迫建了自己的陵寝。
结果呢。
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荒唐得可笑。
白诉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飞快道:“陛下,知府守卫快撑不住了。来的人远远超过我们预计人数,且个个身手不凡,马上要越过两重阻拦阵寻到这边来了。”
“你说什么?”裘桐终于抬眼,似乎没有听清般一字一句问:“他们哪来的人?”
面对阴沉得像是要刮刀风下剑雨的眼神,白诉肩头抖了抖,屏住呼吸不敢再出声。
“欺人太甚。”裘召愤然开口,头发丝几乎根根竖起来,他猛的吸了一口气,拔过身侧守卫的佩剑就要冲下高台,咬牙道:“我去跟他们拼了。”
裘桐漠然抬眼,看了看玉匣中的龙息,又扫过高台之上众人凄风苦雨的神色,视线最后落在冲动不已的裘召身上。
显而易见,若是没了他,朝廷,人族都将散成一堆乱沙。
在裘召负气冲出去的前一刻,裘桐拔出一柄嵌着宝石的剑,猛的朝高台的木板上一掷,剑尖受力,入木三分,剑身摇颤着钉在裘召跟前一步处。
“闹够没有?”裘桐与裘召对视,因为气血上涌,他掩唇低低咳了几声,出口的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闹够了就给朕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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