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就受伤流血,可家里的溯侑不会。
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张比女孩都精致的脸常年阴郁。
他不告状,或者说,他无人可告状,谁都不会站在他这边。
就好像他再怎样乖乖收敛爪牙,伪装假象,想要得到爱与温暖都是惘然,仍然会有无数人在他耳边恶意地诅咒,说他天生就是低贱的,该死的,恶劣的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谩骂变本加厉,从未止歇。
少女乐此不疲,将门派中所有拿来对付妖的,鬼的东西全往溯侑身上砸,除妖杖,摄魂铃,捉妖罩,花样层出不穷。
溯侑身上旧伤未好,新伤不断。
夫妇两恍若未觉,邻居们冷眼旁观,孩子们拍手称快。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玄苏隔着一层窗,将一瓶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药液劈头盖脸浇在他身上。那药真疼啊,他手背上,胳膊上开始溃烂,冒着剧烈的白气,很快露出森森白骨。
他疼得蜷缩下去,蹲在门槛上匍匐着连门都进不了,而里面,一家三口却无情地关了灯。
溯侑在大雪中站了一夜,看着雪中家的轮廓,在天光破晓时,一点点将心里那些天真的,不切实际的希冀亲手掐灭。
他没有再踏进那间屋,而是毅然进了城。
一只尚未成年的妖鬼,混在鱼龙混杂的城池中,既要生存,又想变强大,这注定不是一条简单的路。
溯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吃过无数种苦,终于渐渐有了点名气,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性命不保。
百年后,又是一年冬天。
溯侑与玄苏狭路相逢,彼时,她已经是小门派的大师姐,距离掌门首徒仅有一步之遥。
他披着一身大氅,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身边是两三个衣冠楚楚,溜须拍马的狗腿子,那样一衬托,他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矜贵气度。
四目相对,玄苏竟然被那样摄人的气势惊得退了两步。
隔年开春。
溯侑收到了来自那个小镇的第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是玄苏。
“真稀奇。”他将信纸夹在指尖,笑得懒散又漫不经心,看了看后没兴趣一样地丢给身边的小啰啰,不耐烦地道:“念。”
小啰啰便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一边观察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一边磕磕巴巴地念下去。
念完,溯侑自己一个人坐了许久。
信是玄苏写的,她破天荒的叫了他一声“阿兄”,后半截则是玄父玄母的口吻,这些年,他们依仗着玄苏带回来的灵宝灵丹,续了百余年的寿命,可凡人终究是凡人,撑到现在,身体已经衰竭,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归西。
他们想见见溯侑。
他们唤他为孩子。
不是妖怪,不是天生孽种。
多么温暖的字眼啊。
纵使溯侑表现得百般不以为意,将那张纸丢在窗前一丢就是大半个月,可至六月,他看着一日比一日毒辣的太阳,到底还是不由得还是想起了百年前。
那两人将自己带回了家,一张可以安睡的床,两口足以续命的米糊。
他回了那座小镇。
可还没到地方,他便在丛山峻岭间遇到了埋伏,那不入流的小门派几乎出动了全部的掌门,长老中途围剿他,所为的,是他身为大妖,体内孕育的妖珠。
什么都是假的。
那句“阿兄”是假的,“孩子”是假的,情真意切的忏悔,句句滴泪的想念,全部都是骗人的。
只要立下了这个功,玄苏便能将梦寐以求的掌门首徒收入囊中。
为了要他的命,他们联合起来,编造了个以“亲情”为名的巨网。
溯侑杀红了眼。
谁要他死,他便要谁死。
他偏要,偏要活着。
可最后,他拎着染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到瑟瑟发抖的一家三口跟前时,剑尖也只是斩断了玄苏的经络,他看向垂垂老矣,似乎眼睛都睁不开的夫妻两面前,声音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既然这么厌恶我,当初,救我做什么?”
玄苏目光怨毒,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等着,你等着,你胆大包天,屠戮人族,师兄已经接到消息,上报执法堂和圣地了。”
溯侑确实没逃过圣地的围剿,他在一年中天最热的时候戴上枷锁,被押入羲和圣地的私牢里,又在天最冷的时候上了审判台。
他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结果有人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点了他一下。
画面在此时戛然而止,薛妤从大段大段回忆碎片中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溯侑的身影。
他在不远处站着,身段高而孤拔,唇低低地压着,睫毛垂落着覆盖眼底那些浓烈的,翻涌的情绪,在眼睑下扫出一团深重的沉郁之色来。
薛妤的体内有邺主亲自设下的禁制,璇玑无法窥探她的记忆,于是在那短短半个时辰里,溯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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