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迟疑,惊怒,那些刻意又别扭的心思,通通碎为齑粉。
他心甘情愿沉入海底,步入悬崖里。
溯侑眉梢眼尾慢慢蕴入一点笑,他看向薛妤,这段时间君臣有别,别扭的生疏在这一笑中泯然散去,他好似又成了十年前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一抬眼,一挑眉,全是生动又撩人的风韵。
“好。”
他道:“我听殿下的。”
薛妤和溯侑一前一后入画,夜幕顿时流光大溢,整片天空静止,街道上行人呆滞,脚像是落地生根了似的钉在路面上。佛女主持的大阵掐着精妙的时间点腾空而起,交织成无数道金光,像一张包罗万象的巨网,罩住了那道危险而巨大的豁口。
路承沢和松珩迎风而立,一个半蹲,一个眯着眼去捕捉天穹上那样盛大而诡异的一幕。
某一刻,知府后院亮起一点不起眼的微光,紧接着,那张放大了无数倍,像帷幕一样牢牢锁在头顶的飞天图骤然爆发出成倍的光芒。
路承沢视线在两头来回转了转,佛女的调令在掌心中翻了个面,他脚尖碾着地上的一颗碎石,沉声道:“到时候了,强搜知府。”
松珩顿了顿,面色凝重地开口:“现在搜,只怕时机不妥。”
他有些顾忌地低了低声音:“妖族蠢蠢欲动,人族和圣地之间的关系不该受到冲击,这样堂而皇之搜府,百姓见了,明天就能流言四起。这事若跟朝廷没关系,人皇那边,怎么交代。”
路承沢瞳仁里迎着那张图上越发盛荡的光,说话时,令牌已经甩了出去,同时紧跟着厉声吩咐:“沉羽阁的人跟着朝年去执法堂,无须扣人,堂内人员,逐一登记。”
做完这些,他才回过头来,衣袖拂风,收敛了平时那种万事随意的笑色:“没有时机妥与不妥。圣地有祖训,平时当低调谦逊考虑时局,可大事上无需瞻前顾后考虑其他。”
“圣地存在的意义是保卫生灵,守护山河,平时我们面对朝廷,固然可以退一步,退两步,可若有一天,令黎民不安,人心惶惶的恰是朝廷,那这一步,我们再退,能退到哪里去。”
说起来,松珩和路承沢认识上千年,这样大义凛然的话,还是头一次听他说。
他动了动唇,被眼下的局面弄得头皮发麻。
路承沢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道:“妖都,朝廷,圣地,这样的划分是千万年前扶桑树亲自定下来的,该如何就如何,我们只有如实上报,决定不了具体走向。”
“走,跟我去一趟执法堂。那些不纯粹的东西要么戴上乌纱帽滚到金銮殿上去,要么就都弄清立场,好好给我做事。”
松珩看了眼天上凝滞的画幕,罕见的迟疑了半晌,路承沢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顿时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了然之意,问:“担心薛妤呢?”
“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路承沢啧的一声,道:“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我和佛女。她有朝华和愁离两个左膀右臂,平时的场合又多是小打小闹,你是没见她亲自出手正儿八经跟人较量过。”
“上次三地盛会你不知道,圣地总共七个传人,除她自己外,剩下的六个有一个算一个,都尝过她手下冰凝阵的滋味。”路承沢摆摆手,一副不愿再回首的模样,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一下:“走了走了,处理完那边回来,他们这边估计也差不多结束。”
结果他们脚步才动,天上那幅精美绝伦的画卷便一点点敛去了光彩,黯淡着收了神通,不过眨眼的功夫,薛妤和溯侑便到了眼前。
松珩下意识朝前走去,路承沢很是被这样的速度惊得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接着朝身后的从侍摆手,道:“去去去,你也跟着去,执法堂不着急,去问问知府那边,搜出什么名堂来了。”
见状,善殊也敛着裙摆出了阵心,她看向薛妤,问:“飞天图那边,解决了?”
薛妤微不可见颔首,摸了摸鬓边发丝上挂着的蓝蝶,简单捡了几句重要的说了,之后转身瞥向沉入夜色中的西南角,皱眉问:“知府那边呢,裘桐在不在?裘召呢?”
“还在搜呢,这才过去半个时辰,估计得再等上一会方能出结果。”
薛妤点了点头。
她小小的一张脸清媚脱俗,处处精巧动人,经得起任何吹毛求疵的考验,只是眼常常往上抬着,唇抿出一条恰到好处的直线,几乎是刻意地现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意,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就比如此时,她心情看着不怎么好,在场的气氛便慢慢的冷了下来。
薛妤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不论是松珩,还是溯侑,将人从审判台带下来的那一刻起,她便告诉自己,前事不论,既往不咎。前面他们再如何十恶不赦,丧尽天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只看以后。
现在想起来,薛妤总还清楚的记得头一次相见,溯侑被迫仰着头看她时,不论是嘴角嘲讽的冷笑,还是眼里惊人的戾气和寒意,都明昭昭的亮着尖刺。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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